张志磊对张久和张短一使眼色,突然跃起,从前面的张三和张四头顶飞掠而过。
张三和张四觉得眼前白影一闪,劲风扑面而来,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刚闭上眼睛就觉不对,又赶快睁开了眼睛,四面张望时,已不见了张志磊,也不见了那少女
张三和张四气得大叫起来。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怎么一见了小姑娘就甩下了老头子。”张三说。
“是何规矩?怎么一见了小姑娘就飞上了老头子的头顶。”张四的话比张三多了几个字
“错了,错了!”大门里忽然探出那少女的头:“三管家你不是老头子,是小老头子,大管家和二管家才是老头子。四管家更大错特错了,少教主不是一见了小姑娘就飞上了老头子的头顶,少教主是一见小姑娘就飞过了小老头子的头顶。”
少女说着,抛下一串笑声,把头缩回到了大门里。
“小老头子,我是小老头子?”张三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须转过身,打量着张短和张久的白须。
“是飞过了小老头子的头顶,不是飞上了老头子的头顶?”张四也在皱眉苦思着。
张短和张久又是相视一笑。
张志磊拉着少女的手,连穿了三重门,拐过了两道曲廊,才停下了脚步。quwo.org 橙子小说网
“少教主,你其实不用这么怕三管家和四管家,你走的这几天,我至少让他们吃了十几次苦头。只要我在你身旁,他们心里一慌,什么规矩也不敢讲啦。”少女说着。
张志磊也笑了:“我想尽快见到教主,不是怕三管家、四管家。”
“哼!”少女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这一见教主,又是三、五天不能出来。唉!说起来,我跟着你四五年了,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四、五个月那么多。”
张志磊松开拉着少女的手:“小琳,以后我会常和你在一起的。”
“以后,以后,你已经对我说了一百个以后,别人总是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你倒好,成了以后复以后,以后何其多……”
“秦公子这些天怎么样,你看到了他没有?”张志磊打断了小琳的话。
“秦公子他们都让三管家和四管家关在东跨院里,谁也进不去。我好几次想哄三管家放我过去看看,可三管家眼一闭,耳朵一捂,我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呀。嗯,现在我带你去看看秦公子,三管家总不会拦着少教主吧。”
张志磊摇摇头:“谁都知道我和秦公子是结义兄弟,这个时候去看他不太好。”
“那你就让三管家放我进去,我好替你向秦公子打听打听秦小姐的事情。这些时,你不是一直在想着秦小姐吗?”小琳痴痴望着张志磊。
张志磊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少女倩影。
他已快满二十岁了,却还没订下一门亲事。
梦鸿教主一直在犹豫着,渴望江湖上能出现一个具有极大潜力,又对第一楼绝对忠心的门派。
黄竹笠已经在显示其巨大的潜力,秦家庄的名声在江湖上一天比一天大。
四十年前,秦家庄还是一个非常小的门派,就对梦鸿教主表现出了绝对忠心,不仅是第一批拥护梦鸿教的门派,更在梦鸿教扫平江湖的血战中丧失了九位高手。
而当时,秦家庄的高手加起来也不过十三名。
梦鸿教主希望通过结亲,使自己的继承人背后有一个强大的依靠力量。
所以,远在十年前,梦鸿教主就暗中把秦家庄列为结亲的候补门派之一。
梦鸿教主借着种种理由,让张志磊常去拜访那些候补门派。
张志磊因此在秦家庄住过半年,那时他已一十五岁,隐隐明白了祖父的用意,故不自觉地对几位秦家小姐非常留心。
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封家小姐秦婷婷给了他极深的印象。
本来他只能在秦家庄呆三个月的,可为了多见秦婷婷几次,张志磊非要和秦家庄少庄主秦天结为兄弟不可。
张志磊那时具有了少教主的身份,秦家庄庄主不敢答应张志磊,飞马奔到梦鸿府,向梦鸿教主请示——自己的儿子可否与少教主结为兄弟?
梦鸿教主慨然应允,并让张志磊在秦家庄多住三个月。
当张志磊不得不离开秦家庄时,秦家庄上上下下都明白了少教主的心思。
秦家庄庄主给了张志磊极丰厚的礼物,并把一直侍候着三小姐秦婷婷的丫环小琳送给了少教主。
但一晃四、五年过去了,梦鸿教主却绝口不提和秦家庄结亲的事。
秦家庄庄主不敢去问梦鸿教主,更不敢让已满了十九岁的女儿和别的什么人订亲。
梦鸿教主看中的其他几个门派也把到了出嫁年龄的女儿养在家中,不敢和任何人谈论女儿的婚嫁二字。
此事已隐隐在江湖上传为笑谈。
张志磊心中惶惶,不知道祖父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的眼前时常会出现秦婷婷美丽的面容,可那面容又似隐在一种朦胧轻雾后面,他总是无法看清,越是无法看清,他就越是盼望着能再见到秦婷婷。
只是他怎么也不愿将自己对秦婷婷的思念在祖父面前显露出来。
他是威震江湖的梦鸿教少教主,梦鸿教少教主决不是花花公子
每当秦婷婷美丽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他就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算了吧,反正过几天我就会见到秦公子的。”张志磊意气风发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几丝闷闷不乐的神情,转过身,疾步走向一座圆形门楼。
小琳见到那红色圆门,神色顿时严肃起来,不敢再和张志磊说笑。
红色圆门上写有一个大大的“一”字。
张志磊抬起手,在那“一”字上按了一下。
红色圆门悄无声息地自动打开了。
张志磊大步跨了进去,红色圆门随即在他身后关上了。
小雪眼中闪出了泪花,恨恨地盯着那红色圆门。
张志磊面前出现了一条铺满碎石的长长甬道。
甬道的尽头耸立着一座巍峨的高楼。
楼高三层,黑瓦红柱,屋檐呈八角形飞挑在空中。
在第三层楼上,悬着一块长有三丈,高有一丈的巨匾。匾上有一个极大的“一”字。
那个“一”字写得力透纸背,使整座高楼显得更加深沉宏大。
张志磊走进了高楼。
高楼的楼基为白玉砌成,共有九级台阶,台阶两旁立着十八尊青铜鼎。
那是天下十八门派送给梦鸿教的“誓书”。
誓词都铭刻在青铜鼎上。
誓词只有十一个字——
永奉梦鸿教主为江湖至尊。
左边九尊铜鼎分别代表着昆仑、崆峒、华山、恒山、辽东、长白、崂山、嵩山和黄山九大门派。
右边九尊铜鼎分别代表着峨嵋、青城、武陵、潇湘、罗浮、南海、淮阳、广陵和彭蠡九大门派。
少林、武当、太极、九华四个最大的门派没有送给梦鸿教铜鼎。
四大门派联合送了一个“一”字巨匾给梦鸿教。
少林、武当、太极和九华派以此来表示对梦鸿教的尊重,承认梦鸿教为江湖第一门派,梦鸿教主为江湖盟主。
梦鸿教主张天师便造起一座高楼,将“一”字巨匾悬在第三层上。
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称此楼为第一楼。
张志磊走到第一楼前的玉石台阶旁停下了脚步。
第一楼的楼门紧闭。
张志磊抬起头,望着高高的飞檐,心中升起了一种强烈的骄傲感。
第一楼外观和普通高楼没什么两样,内部构造却异常奇特,三层互不相连。第二层、第三层各有一座楼梯巧妙的旋在楼基上。
三层楼中的第一层只有在每三年一次的比武大会时才开启几次。
第二层藏着天下各派功法秘笈,专供江湖人修习时所居住。
第三层则只有梦鸿教主和少教主两人才能进入。
梦鸿教主经常在第三层楼上,而张志磊每年只上去三四次。
张志磊的目光盯着第三层楼上朝南的一排雕花木窗。
如果梦鸿教主在楼上,那些木窗就会打开。
现在那些木窗都关着。
张志磊踏上玉石台阶,绕到了楼后。
第一楼后面又是一座红色圆门。
那门上写着两个字——居危。
张志磊抬手在“居”字上按了一下。“危”字上按了两下。
圆门慢慢打开。
一片褐色荆棘,挡在张志磊面前。
张志磊走进圆门,站在荆棘面前
圆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了。
那些荆棘好似在此生根了千年似的,枝干粗如儿臂,尖刺锋利如钢钉,盘根错节,互相缠绕在一起。
一簇簇紧密相连,好像在平空竖起了一堵高墙。
张志磊长长吸了一口气,脱下足上的白鹿皮靴和白袜,赤着双脚,踏上了荆墙。
张志磊没有把梦鸿神功运到足上,一步步极其小心地走着。
荆棘丛中时不时会露出一点点枝干,使张志磊的赤足勉强可以踏上去。
可那些无刺的枝干都隐在极不容易看出的地方,张志磊必须非常耐心,寻找落足点。
有几处枝干怎么看都是无刺,但张志磊的赤足一踏上去就撕裂般剧痛起来。
那尖刺隐在枝缝中,受到压力便弹跳了出来。
这些荆棘根本不是天生的,而是梦鸿教主精心制造出来的。
张志磊足底流出了鲜血。
他咬紧了嘴唇,一步步继续向前走着。
荆墙宽不过二十余步,可张志磊足足费了半个时辰,才跨了过去。
荆墙后隐着一间低矮的茅屋。
一位驼背弯腰,有着灰白胡须的老者从茅屋里走了出来。
老者执着一把竹帚,很仔细地扫着茅屋前的空地。
“风师爷。”张志磊对那驼背老者低呼了一声。
风师爷只是点了点头,更仔细地扫着地下的灰尘。
那地上光洁如新的桌面,几乎可以照出人影。
张志磊赤足站着,待风师爷扫过了身前的地面,才提着鞋袜,走进了茅屋里。
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了四点鲜红的血迹。
风师爷仍在扫着地,口里却吐出了一声长叹。
茅屋中陈设简朴,仅一床、一桌、一椅、一座书架。
椅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黄袍的老人。
老人低着头,双目微闭。
张志磊肃然站立在老人身前,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老人才抬起头。
他脸上布满皱纹,每一道皱纹都是方折不曲,宛若钢刀在坚硬的岩石上刻成的,眉、眼、鼻、唇也尽带方折之形,就连花白的胡须,都向下垂着。
茅屋里无形中充满了一种至大、至刚、至威、至严的凝重之气。
张志磊觉得那无形之气沉重地压在了自已身上。
老人的左眼慢慢睁开了,右眼却紧闭着。
“孙儿拜见祖父大人。”张志磊说着,要向老人跪拜下去。
“罢了。”张天师挥了一下手。
“是。爷爷!”张志磊挺起腰身,目光垂下。
张天师有五个儿子,十几个孙儿,但儿孙们只能称他为教主,不能称他为父亲或祖父,更不能如寻常人那样称他为爹爹或爷爷。
只有张志磊是例外。
张志磊应在张天师面前感到亲切才对,可随着他年龄一年年增大,反而在张天师面前有一种愈来愈多的沉重感。
尽管他平时襟怀远大,意气风发,但一面对着祖父,怎么也无法轻松起来。
张天师的目光向茅屋外扫视了一下,又转回来停在张志磊的赤足上:“上次你进来,足上被刺了三处,这次你来,足上为何反伤了四处?”
张志磊无言以对。
“事都办完了吗?”
“完了。”
“讲讲吧。这是你第一次以少教主的名义亲自执法,我要知道得详细一些。”
“是。”张志磊开始讲起来,从自己走出天一府的那一刻讲起,直讲到自己将张道成之女送到了翠云庵中。
他讲得非常详细,尤其是把三位武圣临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复述了一遍。
在张志磊讲叙的时候,张天师的目光一直盯在张志磊腰间的三柄松纹古剑上。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松纹古剑的雕花檀香木匣是梦鸿教主亲自制成的。
张志磊叙述完了自己的执法过程,天也完全地黑了。
风师爷走进屋,点上一盏小油灯,然后退了出去
“嗯,条理清楚。”张天师听了孙儿长长的一阵叙述后,只说了八个字。
张志磊背上隐隐生出了凉意。
他认为祖父明显地对自己的执法过程不满。否则,祖父就不会说出这样的八个字来。
“你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吗?”张天师问。
“孙儿正在居危堂中。”
“何为居危堂?”
“江湖之险,犹如赤足行走在荆棘上,须步步小心,处处留意,绝不存一丝侥幸之想,绝不存半分松懈之心。”
“你这次出巡执法,是以行在荆棘的心情面对江湖吗?”
张志磊垂下头:“孙儿知错了。”
“不,你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你自以为法力绝顶,可以傲视天下,根本没有居安思危之意。”
“孙儿认为,江湖中唯有强大的人才可以立足。”
“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张志磊抬起了头。
“错了,大错。”张天师的左目中射出一道冷森的寒光,直逼张志磊的脸上
张志磊不觉又低下了头。
“要想保持住第一楼在江湖上的地位永不动摇,仅仅靠法术是难以支撑下去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千古真理。你既然是第一,就不可避免地面临着无数的暗箭袭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同样是千古至理。何况,法术而言你也未必冠绝天下,仅据我所知天下法术和你不相上下者,至少有十人。”
“十人?”张志磊惊异地抬起头。
“难道,你也和陈易一样,认为天下修为最高者就是我们祖孙二人?”
张志磊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功法之道,深如大海,岂可穷究?江湖之中,从无修为最高之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天下人之众,又岂无聪慧灵秀,于法术上特具缘法之人?”
张志磊心中一凛:“孙儿的确错了。”
“就我所见,当今最高一层的好手不下百人,这其中又可分为四等。我姑且狂言,算作第一吧,这一等的高手最少也有三人。”
“三人,是谁?”张志磊再一次感到震惊。
“你听过一魔一妖吗?”
“爷爷是说十八年前出现过的梦幻魔和幻梦妖?”
“对,当初一魔一妖的出现,快要霸占了整个九宫八卦,虽被我迅速镇压下去了,可我也付出了一只右眼。”
“但爷爷终于诛灭了梦幻魔和幻梦妖,为江湖除了大害。”
“不,那是传说如此。实际上梦幻魔和幻梦妖只是给我击成了重伤,逃进了荒山。十八年来,江湖上已淡忘了这两人。”
“既然梦幻魔和幻梦妖十八年都未出现,只怕早已死了。”
“难道你忘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吗?对江湖之险,绝不存一丝侥幸!”张天师立马严厉起来。
张志磊低头不说一句话。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