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些美妙的梦境,现实让我太难以接受了。一个人最初接触与外界建立的人际关系就是和自己的父母,而我,始终没有学会怎么和父母相处。父亲最初给我的感觉是沉默寡言,他留给我唯一的美好印象是有一次带我到离家很远的一个地方采了很多蘑菇带回家烧了一锅很鲜的汤。
母亲呢,是有一次我和小朋友一起帮助大人去地里拾麦穗,回家后她用糖泡了一碗水给我,我记得很好喝。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亲就开始经常会发脾气打我,而父亲几乎也从未再给过我温暖的感觉。母亲打我用的最多的手法是掐和拧,我的胳膊和腿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的,那种疼痛是钻心的,我很难忍住。一开始被打我只会哭,后来打得频繁了,我受不了了,就哭着问她:“妈妈,我怎样做你才不会打我呢?”
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怎样才能使自己避免那难以承受的身体上的疼痛。
她说:“你做错了事,只要老老实实对我说,我就不会打你。”
我听了很开心,以为自己终于知道了避免挨打的办法,牢牢记住了她的话。
几天之后,我和其它孩子一起玩,玩得疯了摔了一跤,衣服在泥坑里被弄脏了。旁边的小朋友对我说:“我们帮你去河边用水蘸着洗洗,等干了你再回去。不然这样回去你又会被你妈打了。”quwo.org 橙子小说网
我说:“没事,我只要老实告诉我妈妈,她就不会打我的。”
于是我就离开玩伴回到了家,跟妈妈说我玩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衣服脏了。谁知她看了看衣服,立即把我摁在凳子上脱了裤子狠狠掐我。
这就是我母亲对我的方式,她让我无所适从,不知道怎样才好。
类似的事情还有,有一个晚上我睡着了,她忽然推醒我。我睡眼朦胧地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凶巴巴地阴沉着脸问我:“你睡着没有?”
我纳闷地回答道“睡着了啊。”
她突然提高嗓门叫道:“你骗人,你明明是在装睡!”
我吓得畏畏缩缩地说:“我没骗人啊,我真的睡着了。”
她立即开始边掐我边叫道:“叫你骗人!叫你嘴犟!”
一个人小的时候,父母对他来说就意味着一切,就是他头顶上的天。而我的这片天始终像荒野上那座巨大的黑山一样压得我心头沉沉的,比起身体上所受的折磨,精神上的那种压抑更让我难以承受。童年的日子是那样难熬,我迫切地想要快快长大,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无比漫长。
母亲后期打我的手法多样化了,用针扎,用藤条抽,用棍子打。至于我被打的原因,我实在记不起来了,我不知道自己在那么小的时候会犯怎样的错,让她这样对我。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倒从未打过我,虽然我也没感到他对我有什么关心的时候,但总觉得他比母亲对我好点。可是在6岁那年,他却对我动了一次手,比母亲还厉害。 那是一次知青聚会,父母带着我到了一户知青家。里面聚了几家知青和他们的孩子。大人们在一起喝茶聊天,小孩子就在一边玩。
那家主人的孩子叫大虎,8、9岁大,长得很高很壮实,比我要高一个头。大虎的妈妈从里屋拿出一盒大白兔奶糖分给我们吃。
那个年代在边疆是买不到这种糖的,要从上海带过来,我是第一次吃到,感觉好吃极了。
我们边吃边玩了一会,到了中午吃完饭,大人们就要散了,大虎爸爸叫大虎妈妈再拿点奶糖给孩子们带回去吃。
大虎妈妈回里屋拿了奶糖盒子出来说:“哎呀,糖怎么都没有了,大虎,是不是你拿了?”
大虎忽然指着我说:“是他刚刚进去偷吃掉的,你问小春,小春也看到了。”
小春是一起玩的另一个孩子,他在众人的目光中也指着我点了点头。
我正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地发着呆,母亲一个耳光已经打了上来。
大虎妈妈忙拦住说:“小孩子贪吃很正常的,不要打他。”
大虎爸爸在一旁拍着我父亲的肩膀打着哈哈说道:“老莫。俗话说三岁看老,你这孩子大了要变三只手咯。”
我爸爸脸色一下就变得铁青了。
我涨红着脸分辨道:“不是我,我没偷!”
母亲一脚踹向我,然后拎着我的衣领一路拖着回了家。
到家之后,她叫我跪在洗衣板上,扯着我的脸边骂边狠狠扇耳光,我被打得晕头转向。 突然,坐在一边生闷气的父亲一把拖起我来到桌子前,抓住我的食指摁倒桌子上,拿出菜刀挥舞着怒吼道:“叫你偷,我砍了你的手指。”
母亲在一旁道:“对!砍了他的手指,叫他长长记性!”
我吓得哇哇大哭,父亲用刀在我手指上比划着来回磨,母亲又叫道:“砍!砍他!”
父亲突然用力把刀摁了下去,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疼。食指第一节断了一半,只有骨头还连着。
母亲见父亲真砍了,过来拉开了他。
这之后的记忆我就有些模糊了,开始可能是母亲带我到卫生所包扎的,但后来几次换药她就冷着脸我自己去了。
我记得在一个黄昏,我独自去卫生所,给我包扎的一个戴眼镜的医生似乎也很讨厌我,一言不发匆匆包裹一下就朝我挥挥手让我离开。
回家的路上,天已经暗了,四下又黑又冷,一阵阵寒风吹进我脖子里,我蜷缩着身子艰难前行,忽然之间,内心感到无比的凄凉。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内心就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我应不应该恨我的父母?
他们这样对待我,使我心里充满委屈和愤恨,可是,他们是我的父母,是他们给了我生命,是他们抚养我长大,我没有一丝一毫回报过他们,我欠他们的永远也还不清,这是最令我委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