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炎早都盼着皇帝陛下发兵建康,哪耐烦与谢太子掰扯,吩咐手下人押送魏国使团离开洛阳。
龙朔元年八月,燕国派兵驱逐以魏太子为首的使团出境。
此事传开之后,魏蜀两国譁然。
三国鼎力之后,无论边境上有多少大小摩擦,各国对来往使臣皆礼遇有加,也算是国与国之间的默契。
燕帝此举无疑是向天下人释放出一个信号——以燕国今日之军备力量,足以睥睨天下,才敢做出驱赶使臣之举。
猜测很快成真。
龙朔二年春,燕国皇帝封晋御驾亲征,挟雷霆之势悍然发兵,剑指魏国都城建康。
两国战事再起,天下即将大乱,谁还会去追究魏国先太子妃的死因。
建康金殿之内,魏国臣子乱成一团,以丞相为首的一众官员主张投降,而以太子为首的官员却主张死战,拥护其余皇子的朝臣们还在龟缩观望,左摇右摆。
边境连失六城,战火已经快烧到了眼前,魏帝开春之后龙体欠安,小病渐成沉疴,精力也越发不济,虽然在议事,主战派与主和派在下面吵的不可开交,他却头一歪睡了过去。
旁边立着的宦官急的直朝太子打眼色。
谢太子正跟朝臣争的脸红脖子粗,没想到听到了打呼声,注意到自己的老父亲不但在龙椅上睡的东倒西歪,竟然还流着口水打起了小呼,顿时悲从心头起。
凌子越不可信,可能也察觉了他的排斥,竟不再往前凑,外间官员只看到他与国师渐行渐远,却不知其中缘由,连带着有些不大忠心的也开始摇摆。
他不过睡了一觉醒来,怎么世界都变了个样?
他不甘心!
也想不明白!
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意愿而改变,无论谢太子有多不甘愿,亡国的一天还是很快来临了。
三个月之后,火雷弹炸平了大魏皇城的宫门,燕国大军蜂涌而入,绝望的谢太子吊死在了东宫寝宫。
杜欢跟随燕帝亲征,踏进建康之后,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去寻凌子越师徒,哪知道打听来打听去,才知道谢太子嫌凌子越不肯出力,两个月前代替瘫痪的魏帝监国,把凌子越师徒三人赶出了都城。
龙朔三年春,燕帝带兵伐蜀。
锦官城内,蜀国皇宫,陈太皇咳嗽两声,拢了拢身上的裘衣,只觉得湿冷如骨。
「他死了没?」
心腹内宦高启知道她问的是谁,小心回道:「前儿听人来报,也就只吊着一口气了。」
「他死就死了,有什么干系?」国舅陈弢颇有几分不耐烦:「太皇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如何阻挡燕军入蜀。」
他们说的正是曾经在蜀国权倾朝野的丞相姜穆。自从他出使燕国一无所获回国之后,就被陈太后以勾结燕贼意图颠覆蜀国的罪名给下了大牢。
自从太后与姜穆之间起了嫌隙,便特意扶植自己的亲弟弟与之对抗,也有一部分官员见风使舵,投靠了国舅。
姜穆入蜀国为官之后,深得先帝倚重,况且他为人清廉谦和,在朝中积累不少人脉,乍然被太后投入天牢,朝中不少臣子都跪在宫门口为他求情,数日不散。
跪到后来,甚至连城中学子们也开始在宫门口静坐,为姜穆张目。
陈太后原本是想找个罪名除去姜穆,也算是了却他们母子的心腹大患,没想到却惹怒了城中百官与学子。
但机会难得,既然把人投进了天牢,断然没有放出来的道理。
骑虎难下,陈太后只能下令暂时关押。而暂时关押很快便成了长期关押。
锦官城内百官学子的请愿未能促成姜穆重获自由,反而促使陈太后更加坚定了除去他的决心。
直到燕军入境,陈太后在国舅的催促之下终于想起来手边还有一张牌:「赶紧派个人去看看,如果还没死,就延医用药,能救活最好,到了关键时候,还得拿他来保命。」
听随同姜穆一起出使燕国的臣子回来讲,他们父女俩相认之后,倒是相谈甚欢,在回国之前几乎每日都相聚,偏偏姓姜的连一点关于火雷弹的消息都没弄到,说明蜀国安危还比不上他亲生的女儿重要。
高启赶紧派人去天牢看,很快报上来说姜穆并没有死,于是太医紧急被从宅子里揪了出来,送进了天牢救人。
姜穆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太医往年也曾受过他的恩惠,在先帝驾崩之时,若不是姜穆拦着,发疯的陈太后能派人把整个太医院的大夫都砍了,治他们个「救治不力」的罪名。
太医在天牢连着守了好几夜,总算是把姜穆从阎王手里夺了回来,他进宫复命,不敢流露出一点同情姜穆的表情,只平平板板说:「天牢的环境太差,若是还在原来的这种环境之下,只恐吊着的这口气也要散了,回天乏术。」
陈太后没想到姜穆竟然命悬一线。她是下过密令严审姜穆,也是想让他早点认罪,也好给外面那些为他陈情的官员与学子一个说法,然后明正典刑。
若是悄无声息的将人弄死在天牢里,不说别的,外面的矛头肯定指向了她。
蜀帝久不理事,早就沉湎于温柔乡,每日醉生梦死,哪管他今夕何夕,所有治国的担子全都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近来她每每觉得心力不从心,只恐天不假年。
现在才开始后悔,将儿子养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