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头,发现床头趴着个人,头发散下来,呼吸平稳只露出一点嫣红的唇,半边精緻的小脸,心中说不上来是何种滋味,便伸手捅了下她的脑袋。
睡着的人大约心中存了事儿,也睡的不甚踏实,略微有点动静就被惊醒要跳起来:「殿下——」低头看到少年明亮的双眸,总算回过神来,马上露出了惊喜的笑意:「殿下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水?伤口还疼吗?饿吗……」一连串的问题便砸了过来。
啧啧,这待遇。
封晋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什么心理,问道:「你没陪着魏太子?」
杜欢麻利的替他倒水,满在不乎道:「他四肢健全能吃能睡,我陪着他干嘛?」端了水过来,拿小银勺餵他:「殿下先喝两口水润润喉,等一会吃点东西再喝药。」
封晋喝了两口水,干涸的喉咙得到了解放,人还有点迟钝:「我睡了多久了?」
杜欢估摸了一下时间:「两个时辰总有了吧,再睡会儿天都该亮了。」她身上还穿着赴宫宴时候穿着的衣服,身上溅了血迹都没来得及换,站起来恭敬向他作了个揖:「殿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往后任凭殿下差遣,不敢有二心!」
这是向他效忠的誓言,但封晋却微微有些失落,他此刻才发现想要的并非什么效忠于他,或者做他的幕僚。
他从小在宫中就过着孤零零的日子,宫女嬷嬷内宦侍卫们都不能够交心,连父亲也被张皇后有意隔绝不得亲近,久而久之便觉得自己只是伶仃一人,加之其后沉疴难愈,病卧床榻之间,更不免灰心丧志,若非胸中有一口气硬撑着机缘巧合之下练了惊雷掌,说不定早成了天地间一缕幽魂。
遇上杜欢,便是意外。
为她挡刀,也是意外。
长刀砍向杜欢的那个瞬间,他心脏紧缩,想也不想便扑了过去,再不管身后追随而至的其余几名刺客,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死,只想挡在那没心没肺的小丫头面前,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他从来都觉得天家情薄,自己也养的冷心冷肺,将一切看开,可是当真正面临生死的时候,却不加思考便做出了抉择。
「我可不是想要你的忠心。」他静静盯着杜欢,目光之中隐含的深意昭然若揭。
杜欢后退一步,在他的目光之下只觉得无所遁形,逃无可逃一撩袍角跪了下来:「殿下所求,请恕我不能从命。但殿下以命相待,我必以命报之!」她抬头与之直视,目光坚定,这次反而是封晋退缩了。
「罢了,你原本就不是寻常闺中女儿,本王不该以寻常闺阁女子待你。」他轻咳一声:「刺客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吗?」
杜欢起身,替他盛温在炉火旁的粥:「暂时还没查出来,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不过他已经带人去查了,说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这帮刺客的主子,我看他气的狠了,伤口都草草扎了一下便跑了。他还留下话来,说是问问殿下此事要宣扬出去吗?」坐近了餵他粥。
封晋吃了两口粥,这才冷笑道:「不管是谁背后支使,都是好计策,就算咱们不宣扬出去,恐怕对方也会宣扬出去,一次拦截了两路人马,不管是伤了本王还是伤了魏太子,都是想混水摸鱼,不想让燕魏和谈成功,天亮便传出消息,只说本王被刺重伤昏迷,一时半会可能起不了身。」
杜欢餵他吃尽了一碗粥,从系统爆出来的药箱里拿出几粒消炎药餵给他:「没敢惊动外面的大夫,殿下的伤口都是我处理的。」
封晋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白色的药片,接过来也不吃,放在手心里端详:「这是什么?」
杜欢眼都不眨:「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药片,比汤药吃起来方便,效果也不差。怕殿下伤口感染发烧,所以特意给殿下准备的……」她话未说完,封晋便餵进了口中,示意她餵水。
「殿下……」都不再问了吗?
封晋至此刻才笑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次取蛊虫的时候你就便偷偷研成粉末化在水里给我餵过吧?」
杜欢尴尬的笑笑:「那不是……怕殿下不相信嘛。」
「脑袋都交给你随便折腾了,喝几片药还会怕你下毒不成?」
杜欢:「……殿下好胆量。」
在她转身放碗的时候,封晋眸光如冬夜游走在荒原上遇见猎物的狼,牢牢攫住那抹纤细的身影,待她转过身,复又平和温雅,还特别体贴的说:「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让别人来守着,你回房换件衣服歇着吧,很不必为我担心,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越体贴,浑然不把救命之恩放在心上,杜欢心中便越加愧疚难言,只死活不肯离开,非要守在床前:「殿下累了就睡会,我守在这里才安心。」
天亮之后,侍候的丫环们进来替换,杜欢回房去洗漱,又换了件衣裳才过来。
彼时符炎也从外面回来了,身上伤口草草扎着,还有血迹渗了出来,头发也乱着,情绪不大好,前来讨封晋的示下:「殿下遇刺要不要向宫里报讯?」
「报!为何不报?你亲自去报!」
端王与魏太子在出宫的路上被人伏击一事很快便在朝中传开,燕帝震怒,一面派人彻查刺客之事,一面派人安抚魏太子,听闻端王卧床昏迷,还派张圣手前去医治,早朝之后他亲自来了一趟端王府,见端王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伤口还有血迹沁出来,更是被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