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候根本不屑于解释,后来回想只庆幸自己离家早,不然与那样污浊的人长久打交道,反而沾染一身泥浆子洗涮不干净,完全不值得。
此刻面对张吴氏的话,她脑子里不期然冒出了老杜身边小三的嘴脸,很想回她一句「关你屁事」,考虑到自己身处春熙殿,口吐脏话实为不雅,便假作上了钩,顺着她的启发反问道:「夫人想到了什么?」
吴氏掩唇一笑,似笑非笑道:「倦鸟尚知返巢,就算是小门户的女子,白天约了情郎游玩,晚上也该家去了吧。姑娘大半夜被人从棺中挖出来,又生的这般漂亮……」她那未尽之语引的殿内一帮诰命夫人纷纷猜测杜欢的出身。
杜欢也不啃声,任由吴氏慢悠悠将剩下的话说完:「……姑娘别是秦楼楚馆迎来送往的娇客吧?」
这句脏水泼下来,殿内各诰命的眼神都变了。
这时节对女子的规矩远不如后世来的严苛,端王殿下在大街上露面还能收到掷过来的帕子香包,引的少女追着车驾围观示爱。杜欢听芳晴讲起种种盛况,有种少女追星的即视感。
这些少女追着端王车驾未必是求爱,更多的是出于对美的欣赏。
本朝尚美,可见一斑。
就连张大将军还有个人所共知的癖好,极喜美妇,当年征战之时没少收罗手下败将的家眷入府为妾。甚至纳寡妇为妾,连妾与前夫所出的儿子都收养在府中,又喜那养子年少聪慧,将女儿许嫁养子,可见时人对于名节反而没那么重视。
但皇家不同。
皇家子嗣血统不容混淆,端王又是皇长子,能为他养育子嗣的自然也要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就算是嫁过人的妇人,也不能是楼子里迎来送往的女人。
吴氏几句话就要把杜欢打入妓子的行列,一双吊梢眼里尽是鄙夷之色,捂着鼻子好像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道:「端王殿下年少无知,出一趟门便带了这么个人回来,娘娘也不管管这事儿?」
张皇后适时出来,要扮演一心为继子着想宽厚大度的继母,柔声劝道:「杜姑娘进了宫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吧?端王是陛下的长子,就算是身边侍候的人也必然要身家清白,与姑娘着实不配。姑娘年纪虽小,本宫瞧着是个有主意的,不如本宫送些仪程,姑娘从哪里来的赶紧回哪里去吧?皇子府也不是姑娘该待的地方。」
有两名诰命七嘴八舌为张皇后帮腔:「皇后娘娘疼爱端王,姑娘也瞧见了,她是断然不会允许端王身边留着不干净的女子的,趁着娘娘心情好,姑娘赶紧拿了银子走人是正经,可别惹的皇后娘娘生气了。」
杜欢从未想过有生之年她竟然也有机会经历「给你钱你离开我儿子」这种戏码,偏她是个倔脾气,平日瞧着能屈能伸,关键时刻就犯了病,不肯被人按着头走。
「回皇后娘娘,恕民女不能从命!」她面色平静半点不见被激怒的样子:「民女未曾进宫之时便听过诸多皇后娘娘之事,也听殿下说过,娘娘待他一向视若己出,这才为着他着想,民女恐怕要辜负娘娘美意了。」她也不跟张皇后缠斗,只侧头盯着吴氏微微一笑:「看到夫人,我便想起一个人来。」
吴氏道:「谁?」
杜欢轻笑:「我那日入宫听审,有位姓蒋的大人上来还没审问便给端王殿下定了罪。夫人倒是颇有那位蒋大人的风范,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给我扣了一顶风尘女子的大帽子,难道夫人有千里眼顺风耳,知道我与端王殿下相识之前的所有事情?夫人好心,不如给我指条明路,好让我尽早还家?」
若不是为着端王出手大方,她曾出府去搜罗宝石,拿着金子也买不到成色好的,说不定她早走了。
吴氏不意在皇后宫中被个野丫头反将一军,登时便怒了:「我不过是瞧着你这模样也不像正经人家才有此猜测。」
杜欢:「夫人的意思是说我漂亮?」
吴氏颳了她一眼:「难道不是?」
杜欢:「难道长的漂亮的都不是正经人家出身?」她用欣赏美女的眼神扫了吴氏一眼:「民女觉得夫人比民女漂亮多了。」
几位诰命夫人忙掩帕偷笑,吴氏回过味来顿时气急败坏:「贱人,你满嘴胡吣什么呢?」
杜欢:「夫人仅凭一点猜测便往民女身上泼脏水,污衊民女出身风尘。按照夫人的逻辑反向推之,怎么夫人倒说是我胡说八道呢?民女听说陛下公允,不如找陛下评评理?」
「你敢!」吴氏出身高门世家,从来都以出身为傲,没想到反被个野丫头污衊出身,气的胸脯起伏,喘着粗气恨不得上来挠她。
第三十九章 「感谢款待!」
关键时刻, 还是张皇后缓和了殿内的气氛,笑嗔了吴氏一眼:「唉呀,都是你上来就咋咋呼呼, 说外面传的沸沸扬扬, 本宫还不是怕晋儿名声受损,这才跟杜姑娘商量。」却也并未就杜欢的出身再下定论, 无视了吴氏气愤的脸色,和蔼道:「无论姑娘出身如何, 可若是留在晋儿身边有损他的声名, 姑娘就没想过自己该何去何从?」还挺替她着想:「姑娘心里是有端王的吧总希望自己中意的郎君顺心遂意吧?」
杜欢总算见识到了张皇后的宽厚, 可惜她不是宽厚人:「端王殿下顺不顺心可不就是皇后娘娘的一句话嘛, 跟我心里有没有他有什么关系?若是想端王殿下顺心遂意,娘娘别逼民女离开端王府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