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欢本来就是奔着长宁公主来的, 此刻假作不知,只与她聊天听书,讲洛阳城里的各种趣事。其实她来洛阳也不久, 出来玩的次数也有限, 不过以一个外乡人的眼光来瞧,倒也有许多新鲜可玩之处, 那还是哄星星之时留意的。
长宁公主倒是先坐不住了,把话题往谢润身上扯:「姑娘可认识魏太子?」
「他与我有同门之谊, 见面要称一声谢师兄的, 何姑娘也认识我谢师兄?」
她的口气太过熟稔, 何嫣心道:果然如此!
「与魏太子在四方馆打过照面。」
「姑娘姓何——」对面坐着的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立刻便联想到了什么:「姑娘能住在四方馆里,难道是……长宁公主?」她起身要行礼, 被何嫣给拦着了。
「妹妹不必客气,我也是初次来洛阳,正愁无人陪伴, 遇到妹妹倒觉得颇合胃口,不如以后你有暇多陪陪我。」
杜欢笑的很是真诚:「我也正好在洛阳城无人作伴, 乐意之至。」
杜欢以为的逛街是逛着逛着便逛进了端王府, 以端王殿下的容貌迷倒长宁公主应该不在话下——实在是他要权没权, 要势无势, 对外还有个病秧子的名号, 也就只有一张脸能拿得出手了。
但没过几日她便发现, 长宁公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每日带着她在洛阳城中逛,去的都是很烧钱的地方,比如最大的银楼、最豪华的酒楼茶馆……总之哪里烧钱去哪里, 而且还很招摇,逢小二上前她身边的宫人必报名号。
杜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蜀中富庶,何嫣出手又大方,自从两人相交没少送杜欢礼物,每次两人出门玩,只要杜欢多扫两眼的,何嫣必要买来给她,让杜欢很是惶恐,好几次拒绝都没用,逛完回府之时,身后总跟着长宁公主身边的近侍,提着大包小包东西将她送回去。
这些年杜欢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亲近的人并不多,而愿意大手大脚给她花钱的,除了如今的端王殿下,新近又多了个长宁公主,导致她在端王面前哀嘆:「我为何不是个男子,若是男子都不必为殿下与公主牵线搭桥了!」
端王的目光短暂的从他手中的书页上移开片刻,凉凉说:「你这是还没为本王效力,就准备挖墙角吗?」
杜欢为自己辩驳:「长宁公主人长的美貌,对我出手又大方,现在不还没成为殿下的墙角嘛,怎么叫挖呢?我至多就是蹲在墙边肖想而已。」
端王慢吞吞道:「美貌对你又大方的,好像不止长宁公主一个人吧?」
杜欢会意,到底端王殿下那些宝石没白喂,立刻便拍老闆的马屁:「在我眼中论美貌无人能美过殿下,殿下比长宁公主还要更大方。」她还惦记着端王手里的宝石呢。
端王殿下:「那怎么不见你来挖挖我这堵墙呢?」
杜欢挣扎片刻,艰难道:「殿下在我心中犹如天上的明月,岂能与凡夫俗子相提并论?」怕他就此断了宝石投喂,还要挽救一番:「试问世间谁人能如殿下一般视钱财如粪土,随便拿宝石赏赐身边的人?」
封晋端详她通身上下,忽然来了兴趣:「说起来本王也送了你不少宝石,怎的不见你拿出来打头面首饰?」
杜欢有苦难言——你若是怀揣一个吞宝石机试试?
「穷日子过惯了,捨不得。」
「据本王据知,云梦泽世代累积的财富也不少,凌子越那俩弟子近来也跑的颇为勤,送来的银子衣裳首饰不少,看起来不像是剋扣了你的样子。」他若有所思:「难道你攒着宝石是准备哪天再玩一个离家出走?」
杜欢:「……当然不是。」
端王:「最好不是。」他复又埋首书中,轻描淡写的说:「本王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后来那只小狗时常被封尧餵肉吃,有天它跟着封尧跑了,你猜本王怎么着了?」
「怎么着了?」
他说:「本王把它捉回来活扒了它的皮,做了个狗皮手筒,外面用了最好的料子,还绣了只白毛小狗呢,要不要改天拿来给你瞧瞧?」
杜欢懂了:有前科的人很难取信于人。
端王殿下长久生病,还要忍受张氏父女俩明里暗里的打压,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于是开始讨厌一切左右摇摆的态度,人也好宠物也罢,都要只忠于他一个人。
杜欢只觉得自己身上凉飕飕的,勉强笑道:「不必了殿下收着就好长宁公主约了我去逛街时间来不及了殿下好生歇着我先告退!」一口气都不带歇的讲完就跑。
她身后传来端王的叮嘱:「你也别捨不得花,一应开销全让长宁公主出,免得让她以为端王是个病秧子就算了,还穷的叮噹响,回头去帐房支银子。」
杜欢好像在这件事情上窥见了端王殿下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有别于他在人前面表现出来的矜贵、淡泊、反而是占有欲强到有点离奇的地步。
她跟何嫣一起逛街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撮合这两人在一起,除了于端王殿下未来的大业有益,于这两人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公主为何要对我这般好?」很少有人对杜欢的需求这么体察入微,还大方馈赠,让她收礼收到腿软,收的心都软了几分。
长宁公主摸摸她的脑袋,目光之中隐约露出慈祥之意,仿佛在她脸上寻找别人的影子:「受故人所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