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9 返荒

行礼的太境久久未能得到回应。

这让他不由疑惑。

旋即抬头看向上座的长老,以及左右正坐的宗门长老,正看到三位长老的神色各异,却都没有对这件事表达什么明确的意见。

没有明确意见显然就是不想发兵救援,也就让太境皱眉的同时急切开口:“长老……”

上座的长老着一袭暗云清气白金法袍,头顶团簇飞花冠,消瘦的长脸上并没有神色的阴晴,始终保持着平静的抬起手掌,打断了太境接下来的话,说道:“太境,元央域的正法神禁大地乃是什么地方你该清楚。”

“哪怕是宗门也得付出不小代价才能送你师兄妹二人踏入其中。”

“不是我们要动兵便可轻易动兵。”

“是啊。”

左手旁的略显圆润的长老感叹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呐,宗门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此刻擅动刀兵,恐怕会被拿做文章。”

“可是……”

太境立时被长老们的推阻惹恼:“难道我们就不救了吗?”

“哎,不是不救,而是要仔细斟酌这件事。”

右手边的长老微微摆手。

语重心长道:“你虽修行日久却不了解人心的险恶,万一这只是一个幌子,亦或是又一个针对宗门的阴谋,卷入其中的我们该如何交待。”

闻听此言的太境也冷静下来。

他确实冲动了。

不过他觉得涂山君肯定不是为了陷害宗门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正如长老说的那样,这其中水深的厉害,不是说能发兵就发兵的。

涂山君不会陷害,不意味着旁人不会用这件事做文章。

太境长叹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此事再议。”

……

脚印深浅。

客栈小二正洗刷着长旗上的扬尘,招呼过往客商。

安排车马停靠,引众人入客栈内点上一壶热茶。

三三两两的行人吵闹着,多是对着恶劣天气的抱怨和出门在外的不容易。

南头的书生抖擞背篓查阅着书籍,北面行商讨论着趣事,东面凑齐的一桌则嘻哈讲述见闻,说是路上还遇到拦路的野鬼哩。

“真有鬼?”

书生不信。

“有的,昨日夜里我们兄弟路过长坡,岭上就听到兵马操练的声响,嘿,黑压压的。”

东面的青年说的那是信誓旦旦,像是自己亲眼所见。

北面的客商笑道:“小兄弟莫要信这些事情,既然有鬼兵,那就一定有鬼王,怎么让他们逃得?”

又一个老者搭话道:“本来我们确实在劫难逃,鬼兵都已经将我们围了,谁料,从天而将一个身着暗红道袍的道人,那道人捻诀大步向前,只是一抓,就把长坡岭上的鬼王抓了去,紧接着腾空而起。”

“那定然是修行的仙师。”

“当真有仙?!”

书生惊愕诧异。

店小二嘻哈凑趣道:“我也听说了,昨日岭上雷霆大作,都说是天师捉鬼呢。”

众人正说着话。

门帘晃动。

一道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

摘下斗笠,放于桌案,淡淡地说道:“一壶茶,一碗素面!”

“好嘞爷您……”

店小二定睛一看。

那端坐桌案的是一位道人。

身着大片暗红底色道袍。

白皙面容很是英俊,鹰钩鼻不仅没有破坏,反而为之增添几分凌厉。

道人的出现让众人话音一止。

他们似乎都没有想到刚才还在谈论一位身着暗红道袍的仙师,这会儿就有人是这般扮相的走了进来,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安静。

素面和清茶上桌,红袍道人拿起筷子却皱起眉头。

吧嗒。

放下筷子。

道人看向东面说道:“昨日见你们还是清气环绕,今日再见已满是恶浊气息。”

红袍道人话音落下的同时,将一包袱提了上来,放在桌案上,包袱缓缓打开,正是一颗人头,人头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向东面众人,张嘴艰难道:“就是他们!我好心载他们一程,他们却贪图我的货殖将我杀害。”

东面的几人面色剧变,纷纷拔刀。

道人微微摆手,那几人就已化作沙尘,灵魂尽数被收走。

“道友此举不妥吧。”

巫融侧首看去。

说话的正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书生。

“他们犯了错自然有世俗官府定罪,道友是方外之人,擅自出手坏了规矩。莫说他们是否罪该死,这里毕竟是天阳神宗的下辖,岂是道友想杀人就杀人。”书生缓缓起身,周身灵光勃发,好似一轮灼灼炙热的小太阳。

巫融倒是丝毫没有遮掩身形和行为的意思,瞥了对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不是西方的菩萨佛陀,只杀不渡。”

书生卸去身上的伪装,冷声说道:“道友好大的杀性,如此行径与魔头何异?”

“你是?”

“天阳神宗,许仕。”

身着暗红道袍的道人抬起手指,掐算了一番,语气稍微放松了些:“还算公勉。”

话音落下,整片天地都已再没有道人的身影,而刚才那些言谈嬉笑的旅人们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唯有书生愣在原地。

那根本不算出手,许仕却清楚的感受到一种不可力敌。

仿佛是无穷的山海汇聚而成的广袤宇宙。

无声。

恐怖。

倒不是巫融非要吓唬小辈,而是见恶不诛实不痛快,这才按住云头下界来。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不然也不会修到这样的道行。

“些许小事,安排小的们去做就是。”

在云彩上等待的猖将赶忙迎上来。

“有些事亲历亲为比较好。”

巫融并没有反驳。

以往他就是将许多事情都交给猖兵鬼将。

他手中的五方魂幡内蕴千万阴兵,有五大鬼王统领,铜锣一敲,调兵遣将,这才是寻常的法门,不过毕竟师父当面,总得表现表现。

涂山君也没有想到巫融能攒下五方令旗各二百余万。

足以说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巫融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杀不渡。

不过只要不是滥杀无辜,涂山君也不想多问。

哪个修士没有自己的秘密和机缘。

许是看出涂山君的态度,巫融也没有过多解释,登上云辇在众将簇拥下往天阳神宗而去。

云辇内。

巫融沉吟道:“师父,天阳神宗的历史悠久,虽说可能没有大神通,依旧不容小觑,此番前去还是得万分小心。”

东荒各大宗门都不容小觑,当年在大器宗就知道其宗有道君老祖,后来玉家大祖的出手更印证与之相匹的势力。

天阳神宗在东荒好歹也是响当当的,宗门底蕴就算不如古仙楼玉家,也肯定远超大器宗。

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去拜访。

一般而言并不会生出太大冲突。

以巫融如今的实力,再执掌神兵尊魂幡,哪怕是寻常道君也得避让一二。

涂山君微微颔首:“徒弟莫要担忧,我们是登门拜访,天阳神宗总不会贸然出手。”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所以,我孤身前去便是。”

涂山君的话让巫融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般。

“弟子不是……”

“这就是最保险的。”

涂山君笑着看向巫融,继续说道:“只要你活着,还掌握着尊魂幡,我便可以利用煞气重新凝聚身躯,只不过这得辛苦你了,要从台前去往幕后,往后怕是不管有多少风头都会被我这个做师父顶替。”

巫融知道是师父的打趣,而且他向来不喜欢出风头,站在这个位置出风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仔细想想,师父说的也对。

只要魂幡还在就能利用煞气重塑身躯。

一旦他们师徒全陷进去,才是真真麻烦。

巫融叹了一口气:“让师尊做这个马前卒,弟子心中甚是惶恐……”

涂山君失笑。

他倒不觉得有什么。

为人师者不过是传道授业解惑,更不需要以什么身份自居。

他也不需要在弟子的身上获得什么权力的支配。

对于涂山君而言,诸弟子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谁说做师父的就得被供起来。

何况这一脉如今单传,就他们大小两人,哪有什么礼节和规矩需要讲。

就算未来巫融开宗立派,涂山君也绝不会依自己师尊的身份称宗做祖,做一件兵器挺好,尤其是一件拥有自个儿意识,能够照映万年的神兵。

涂山君有意多放一放,他已成道,自然也希望巫融能够成道。

第三步和第四步不过是一步之遥。

一旦踏入天翻地覆。

眼看着已经看到天阳神宗的宗门驻地。

涂山君走出云辇,侧首道:“吾徒稍安,我去也!”

飞身驾云化作一道流光闪烁消失在云海之中。

魔头顿时谄媚道:“公子,老爷还不知道您这些年的成长。”

巫融淡然道:“师尊自是明察秋毫,不说,不过是不想点破罢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捻诀,将云辇沉入域垒虚空,悬停于五色十光之中,静静的等待着。

……

“何方道友,路过我天阳神宗。”

悠扬而深邃的大道雷音犹如海上升起的波浪。

亦如远天垂下的长号。

拦住了道人前行的脚步。

身着黑红地狱变相法袍的道人脚步一顿,抬起双眸,分明的眼睛在霎那间化作阴阳不死眼,自长空掠来。

黑袍道人微微拱手道:“在下前来拜会友人!”

“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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