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帝君，您这是怎么了？”
一听见太乙真人这装模作样的惊呼，文昌就不免沉下了脸色。
“怎么了？”
“你眼睛瞎了看不见吗？”
“这还用问？”
很显然，文昌的怒气值已经节节攀升，对于眼前的太乙真人姗姗来迟，还惺惺作态的模样，感到十分厌恶。
而太乙，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摊开双手，笑得格外灿烂：
“帝君怕是忘了来这昆仑山，是有求于老身的吧，怎么？忘了？”
文昌抬眼，瞳孔蓦地放大，看着太乙，露出鄙夷的神色。
他一个无法入列天界一百零八仙的无名之辈，竟还敢跟他谈起了条件？！
而太乙却全然没有把文昌放在眼里的意思，俨然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模样，径直走向那已经瘫软的蝾螈身边，手里的拂尘轻轻一挥，那蝾螈身上的捆仙锁，便自然脱落，松散到了一边。
尔后，太乙拎起那只化为原形的蝾螈，迈着轻快的步子，径直走到胡落落的跟前，提溜着那只外表满是粘液的蝾螈的尾巴，在胡落落眼皮子底下，轻轻晃动。
“小丫头，你瞧瞧，快瞧瞧，你跟帝君，将我最心爱的蝾螈……怎么了？”
很明显，他是故意在挑衅。
文昌根本无法忍受太乙如此的轻视，连往日最常用的玄灵降魔扇都不想动用，抬手就是一簇淡蓝色的光团，向太乙飞去。
但太乙拂尘轻轻一挥，看似将那光团抵挡，实则重重地击打在太乙的左肩上。
太乙为了缓冲这一巨大的冲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以此来缓解文昌那一击的力量。
只是，太乙却还装作无事发生，瞧着文昌那怒不可遏的模样，轻轻勾起了嘴角。
胡落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忽然张开双臂，阻止了文昌又要继续的第二次进攻。
“等等！”
胡落落高声呼喊道：
“他好像……就是那个被蝾螈吃掉的老头！”
胡落落话音刚落，太乙手中的蝾螈应声掉在地上，瞬间化为尘土。
太乙的表情几乎是欣喜若狂，不顾肩上的疼痛，大步地走向胡落落。
“你终于是想起老身了！”
胡落落看着太乙慢慢逼近的那张脸，尔后又跟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叠，再分开，最后合成为一张……
终于，想起来了。
小时候对门的那个被啃食得只剩下半张残缺脸庞的老头，是她闻见扑鼻而来的恶臭，才发现他已经死了很多天了。
之后，胡落落便一直高烧不退，直到遇见一个好心的道长，只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切便立刻恢复如常。
可是，印象中对门的老头，却不是眼前太乙真人的模样，倒是那偶然路过的道长……
胡落落的心中乱极了，身体里似乎有千千万万个数不清的想法，从每一个毛孔里迸发出来。
而那个笑眯眯的太乙真人，却还在她耳边喃喃道：
“要是老身早知道有今天，对门那个天煞孤星的丫头，老身也不必救了。”
“要是你早点醒过来，老身的蝾螈或许就不会死得那么惨了……”
“要是你没有从拍戏的那匹马上掉下来七窍流血，你也不会此时此刻站在老身的面前……”
要是，要是……
那两个字，一直在胡落落的脑海里萦绕，盘旋，经久不散。
她忽然猛地抬起手，在空中挥了挥，尔后脖子用力向后仰，从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文昌立即扶住了向后倒下的胡落落，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朝着太乙站立的方向，怒吼道：
“太乙，你对她做了什么？”
鲜血顺着太乙的左手指尖，一滴一滴地渗入泥土中，而太乙还是那和招牌式的笑容，看着文昌道：
“帝君。”
“难道你觉得，没有老身的授意，白芷那孩子会平白无故地去素玉阁找你？”
文昌一惊，忽然理清了事情的脉络，他根本无法忍受太乙这种肆无忌惮的轻视，抬手正要与太乙好好对峙一番，袖子却被胡落落轻轻拉住。
“帝君，别……”
掌心的光团已经蓄势待发，文昌忽然听见胡落落的这一声轻唤，迅速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盯着胡落落虚弱的脸庞。
“你……都记起来了？”
胡落落无力地点了点头，侧身看着草地上那一滩深红色的血液，尔后又安静地躺回了文昌的怀里，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道：
“玄冥那家伙，在霜云殿的时候，还在我脖子上突然咬了一口，真变态。”
听见胡落落这一句吐槽，文昌才终于确定，胡落落记起他来了。
而太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轻轻弯了弯嘴角，将那洁白如雪的拂尘搭在左肩上，用来遮盖已经被血液浸湿了大半的藏青色袍子。
只是，在太乙转身的那一刻，抬眼看着太乙远去背影的文昌帝君，已经将他的内心窥探得一清二楚。
太乙真人，不过是使了一招险棋。
他对于白芷的蛊毒之术，完全没有信心，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胡落落自身情绪的变化，将那瘀滞在心口的污血，自行排出。
只不过，他好像低估了文昌帝君对于胡落落的重视程度，白白挨了文昌的那一掌。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太乙仍旧与当年毅然决然复活他那心爱的徒儿一般，铤而走险，一意孤行。
太乙靠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被文昌一掌穿透的左肩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也是几万年过去了，那文昌还是那个样子，能够洞察所有人的内心，却偏偏摸不清自己的。
而暂时缓过神来的胡落落，却要执意挣扎着从文昌保护着的怀里自己爬起来。
即使虚弱到有些跌跌撞撞，胡落落却还是走一步就要喘口气地，回到了素玉阁。
不过几十步的路程，文昌全程都张开手臂，护送着胡落落的行进，生怕她体力不支，栽倒在地上。
费了好大力气，胡落落才坐到了床边。
“帝君……”
“你可听出太乙真人……他话里有话？”
文昌还是对于太乙这酷爱剑走偏锋的激将法，感到耿耿于怀，于是故意没有回答胡落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