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六如寮一行五人就开始讨论这件事,结论是:先通知几个长辈。
萧远悠通知陆家超:“超爹,你啥时候回来。”
“早。”
“那我现在跟你说说,今天发生了一些事,详细情况是……我处理的方式是……”
超超听完只回了一个字:“善。”
然后通话结束,看来这个人不爱说话。
阳通知尹凝,朱通知卢昊,结果是:“他们俩已经快到山脚下了。”
几个人吃完饭收拾了一下,就走出六如寮去迎接,正好迎上两人。六如寮几个弟子集合,跟两长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下。
卢昊激动地要把萧远悠抱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会事啊。”
尹凝听完萧远悠的处理方式,则是神色凝重:“越来越像某个人的作风……”
萧远悠神色失落:“难道我也会变成那种人吗……”
“节哀。”师兄们表示了深切的同情。
卢昊拍了拍他:“这次是因为我们三人的疏忽导致的问题,你临危受命已经做得足够好。不过,后面你打算怎么做?”
萧远悠道:“关于那四人的处置,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尹凝的建议很简单:“四个全滚。”
卢昊道:“的确一了百了,但这样显得鹜远太过暴躁,不近人情。”
尹凝对他们意见相当大,有如不共戴天:“李师孚动手不彻底,你们又心软把梁庸奇留下,才演变成今天这样!我建议全部赶走!”
今非昔比,当初讲人情不是为了梁庸奇,而是为了尹凝。
这其中有许多人心考量:
那时候李师孚的确想过赶走梁庸奇,但如此一来,一夜之间,当年掌教传授的弟子就只剩下尹凝一个。即便是党派隔阂消除,只要大家还没失忆,就会显得尹凝的立场很微妙——卧底?叛徒?欺师灭祖?
当然,今非昔比,梁庸奇既然自己作死,这次走他没有任何人会有异议。
不过卢昊觉得没必要:“都是同门,没必要做这么绝,而且他本人应该没什么威胁。不是我个人想立牌坊,不过梁庸奇作为一个三代弟子,一些杂务还能让他做下去,毕竟后面会很缺人手,能利用的尽量利用。”
六如寮其他人不能参与这个决策,事关一个三代长老的去还是留,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作为晚辈没有资格插嘴。
所有人其实只能建议,最后拍板还是得看他。萧远悠看其他人不说话,也就对这两个方案进行了对比,结论折中。
“我觉得,顾秉松不能留。”萧远悠话没说完,继续道:“其他人可以留下。”
卢昊和尹凝表示让他说一下自己的依据或理由。
“千金难买爷乐意——当然是不可能的。”萧远悠慢慢开口道:“我让他们回去等候处置,就是让所有弟子知道我对付他们游刃有余。这时候处罚可重不可轻,否则就显得我眼下有情可容,会影响我的决策力。况且这件事的性质直接威胁到门派‘话事人’的威信力,如果不严办,我会被人轻视。毕竟,我不同于你们,初来乍到,支持和信服我的人,少之又少。卖笑脸不会有人买账,还不如做黑脸。”
“那为什么要留下其他几个顾党的骨干呢?”
萧远悠再说出预留的计划:“顾秉松那票人在我今天的攻势下应该已经分崩离析,我留下他们一来可以表示自己从容不迫,比赶走他们更有效力。二来也是为了安顿其他顾党弟子:只要林哲这挡箭牌还在,杀头也暂时轮不到他们。”
林哲此后得了一个外号,就叫林大头,大家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就会想到他:这老兄都还在,人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卢昊、尹凝一阵对视:这少年张弛有度,权能在手而懂得节制。
“但你不怕他们死灰复燃?”
“当然怕,我也不能保证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底牌,所以我连着陈天泽一起处罚。陈天泽性格软弱,易受欺负,在顾党中的立场并不坚定,今晚我会派人将其策反,这样陈天泽就会代我在暗中观察他们。也可以顺势揪出其他还未跳出的党争分子。”萧远悠伸出手来,一把捏住:“一旦有所动静,立即扼杀!连我这外行都看出来最近外面的气氛不对,决不能再有门派内斗的事情出现!”
众人点头,尹凝道:“你说得对。”
卢昊起身道:“那就照你说的办,梁庸奇逐出门派,陈天泽、林哲、田鹏留下?”
“田鹏他自己随意。”萧远悠补充道:“情商太低,认死理的蠢人太多也有危害。”
这个理由的确没问题,毕竟田鹏迄今为止部分场合不分时间的尴尬表现很令人讨厌,但萧远悠话说白了就是:本人不喜欢。
“猪哥,拜访陈天泽的事你可以吗?”
朱嘉森道:“嗯,这儿结束了马上我就去。”
“好,记得让陈天泽再收集和打探其他弟子对此事的想法,汇总和统计也交给猪哥了。”
朱嘉森回道:“鑫哥如果没有安排的话,可以让他和我一起吧?明天这个点之前就能给你结果。”
“鑫哥的伤……”
阳鑫闹道:“我没事!都是外伤,贴几块膏药就完事!”
萧远悠点了点头:“那么有关于这次的门派动乱,善后问题就到这里了,讲了这么多,差不多都去干活吧。”
…………
当晚,陈天泽正在不知所措中等待自己的处置。
要算的话他其实并不属于顾党成员,因为他对顾秉松的了解还停留在“这个人姓顾”这个阶段。他对其他事情都不愿关注,只想在山上好好修道。他加入顾党,也正是因为这一心理。
在这个集团中,顾党为主流的时期内,还想安心修道不被排挤就只能趋炎附势,他认为这没什么,只要能创造出专心修炼的环境就够了。毕竟生命短暂,长生最重要,拼命多活几年才是正解。
所以在大家斗来斗去的那段时期里,他怀揣着“静听花开落,坐看云卷舒”的思想修行着,而渐渐地,他的修为日积月累,逐渐到达了三叶入门,赶上了第四代弟子中的上游部队。
然后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了,他努力修行的成绩被关注,林哲招揽了他,引为“自己人”。
因为加入了顾党而能够专心修炼,所以因为专心修炼而需要成为顾党。
顾秉松如日中天,他没得选,很多和他一样的人也没得选。或许大家会觉得顾秉松的做法不妥当,但他们也自知不是说得上话的人,继续跟着混吧,能有一席之地即可。
而现在,那一席之地也没了。陈天泽为了修行而低头,因为低头而获得身份,最后因为这个身份,而断送自己的长生之路。最气人的还是乱真道即将腾飞前的这段时期内,傻子也知道亏了,亏得大了。
可他没有办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何况是他这种骨干成员。
咚咚咚:“陈师弟——”
惶惶不安的夜里,这次敲门声让陈天泽此后被叫了很长一段时间二五仔,不过他无所谓,甚至觉得庆幸。
…………
月下,卢、尹二人相对坐在黑白相间的棋盘两边。
“人心性格的猜度、把控;险情之下的急智、善断;言行举止的自如、妥当。”尹凝等着卢昊落子,若有所思:“无论是作风还是做法,越来越像……”
“他毕竟是李师孚挑中的人,没能耐的话反倒不正常。”卢昊落了一黑子:“至于为什么像……或许因为他们是一类人吧,所以李师孚才会看中他。”
尹凝落一白子,继续道:“据说李师孚答应他一个愿望。”
“那可算是李师孚最大的失误,就看他会不会许,套住那闲云野鹤。”卢昊落下一子,黑破白眼位。
尹凝发现无子可落,顿时掀了棋桌:“卢日天气煞我也!”
“学什么不好学会她这句了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