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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语塞,道不出话来。激动地拉住胡老爷子的双手,颤抖着,这山里的人,就是纯真善良啊。都到这份上了,还把我当个宝似的捧着,这让我说点啥好啊,支吾着半天,愣道:“那个,胡爷爷啊。这村里的壮年男人们都去那里了呢?”

胡老爷子垂下双手,嘆道:“哎,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先前布拉大叔并没有告诉我全部实情,那四大门派的劣行岂止“洗劫”二字可以形容?!

他们抓走了村落上的所有壮年,逼到“断魂崖”上……妇女们现在都去那祭拜去了。胡老爷子呜咽着,语不成音。我不再言语,搀扶着胡老爷子,朝那“断魂崖”而去。

断魂崖离黔西冷村并不远,就在后山。那悬崖直直从中间剖开,宛若那“华山独峰”一般。陡峭的石壁从上而下,直直坠入那深不见底的峡谷。时值秋实,满山的枫叶全都殷红,色调斑斓炫彩。可我无心去欣赏这美丽的山野,那黔西冷几千千冤死的亡魂,我该怎样去祭奠?

断魂崖上的山风呼啦啦地刮着,山顶之上,苍鹰和乌鸦来回飞舞着,时而鬼叫,时而极速下落,坠入那阴深的断魂崖。眼前的一切惨不忍睹,**着我原本就已支离破碎的灵魂。悬崖之上,全是那血染的红色,鲜血浸透了整个泥土,破烂的衣物撒了一地。我脑海里呈现出那跳落的灵魂,那一个个从悬崖高处被人逼下悬崖的灵魂。一个个毫无表情,似乎山里的人已经习惯了被人**的滋味,从容地走近山体,大吼着:“乌拉万岁!”

“嗖”,阴风捲来,我狂吼着,朝那悬崖冲去:“我的乌拉真神!我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拯救我的亲人?!”

跳动的火焰飞舞在悬崖边上,女人们早已哭得昏死过去,只有依稀的抽泣声。子杰组所有成员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久久不语!山里的人,山里的亲人。我的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神灯,这破东西,怎么要捲来如此犀利的场景?众人拼命拉着我的双臂,我真的想从那悬崖之上跳落下去,也好去见我的乌拉真主,我的亲人!

是夜,乌拉真主的子民全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村子里。宋天等人去收拾着弄东西给大家吃,村子里大大小小的狗狂吠着,声音一浪盖过一浪。篝火,在疲惫的人们面前点燃。山里的女人疯狂地围着篝火跳舞,念叨着那我有些听不明白的经文:“乌拉真主的子民,你们是永恒的使者。让上天再次眷恋属于我们的世界吧,或许有天,我们会相逢在日不落村。”

我问鬍子爷爷,为什么大家都念“日不落”村呢?

鬍子爷爷捋着已经花白了的鬍子,振声道:“日不落是我乌拉子民嚮往的地方,那里孕育乌拉真主的肉身。”

我睁大眼睛望着鬍子爷爷,半晌道:“世上当真有日不落村?”

在避风塘我听那宋天讲起过,不过天哥显然是忽悠我的。一直没问他那是什么原因,就被少主的大事更替了过去。现在听胡老爷子讲起来,我又记上心来,我原以为父亲所讲的那个“日不落村”并不是真的存在。

“是啊,孩子,那个村落,是世外桃源啊。”鬍子爷爷深情地望着东方,似乎那个他嚮往的村落就在那云层之间。天上的云依稀淡了许多,黑色的水墨色侵蚀着那白色的云彩,那白云与黑云之间,是不是就是我出生的东方——日不落,可惜我已经记不得了。对于那个存在在父亲游说的感官世界里,我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

胡老爷子继续神往地讲述着,其实我小时候,他们并不是排挤我和老婆婆。而是老婆婆来自那神圣的“日不落村”,人们尊敬她罢了。

“什么?老婆婆就来自日不落?”我震惊道。

“嗯,他是真主乌拉的侍女,被派往黔西冷部落统领着我们幸福安康。可惜……如今我们才落得如此下场。”胡老爷子眼望着东方,一愣愣道。

我愈来愈疑惑了,这老爷子,莫不是急火攻心,胡言乱语一通?但看他那神情,似乎不像是胡言。我想起那瞎眼老头儿,这事,估计他老人家知晓得最多了。我四周环视了下,却没找到瞎眼老头儿的身影,急转身来,问布拉大叔道:“布拉大叔,那个,瞎眼叔叔去那里了呢?”

布拉大叔抽着那半达子旱菸,眨巴了一口,烟圈打着转儿,飘忽到半空之中。愣道:“他啊?土匪来时,不知道躲那去了。”

犹如一瓢冷水,再一次把我认为的救命稻草给折了下去。他老人家会去那里了呢?

眼下也问不出其他什么了,人们还没有从悲伤的意识中幻化过来。妇女们疯狂地舞者,是想让自己筋疲力尽,那绕心的愁事便不再袭击。

我跟布拉大叔商量,村落里是呆不得了。四大门派奔回遵义,必定会猜测到我们的行踪,反扑黔西冷是必行的套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怎能与之抗衡?唯一的出路,便是退到山林深处。

布拉大叔也想到了这里,同意我的观点。大家一合计,只有先退却到丛林深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黔西冷的族人真的再也经不起四大门派的血劫了。

布拉大叔站起身来,朝背后的神台走去。神台在村子的中央,小的时候我老喜欢爬到上面去玩了,经常被大人拉下来请我吃“笋子炒肉”。(俗话,就是拿竹根子抽屁股。小时候遭打过的人就深有体会吧,哈哈。)那前儿我不理解,就这一破土石堆,有啥好拜的?如今看来,那似乎是某种神往的象徵,就像老婆婆。老婆婆来自巫界天堂——日不落,难不成当年走出那旮旯的人不止我父亲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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