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朱允熥的这些想法,老朱和朱标谁都没立马表态。
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么大的一项决定,总得结合多种方面因素认真做好思量,不能决定就决定的。
次日早朝,鸿胪寺卿上奏商船被劫,开始在文武百官中展开商讨。
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了大半,中心思想就一个意思。
大海实在太过广袤了,对外出兵后续补给难以为继,会让水师陷入孤身作战的困境。
出兵并非明智之举,绝不可轻易出兵。
即便是蓝玉等那些武将,都没人敢主动请缨领兵出战。
最后,在老朱的疾言厉色中,终于整合出了一条还算能得过去的建议。
下书沿海各藩属国,让他们出兵和大明共同组成巡逻军,保证周边海域商贾安全通过。
同时,为商贾划分经商范围,凡超范围遭劫掠者,所有后果自行承担。
白了,就是以防御为主。
那些藩属国纳税称臣的时候,这支巡逻军是会听大明的调遣。
但,一旦那些藩属国翻了脸,那这支巡逻军还能存在吗?
把稳定的希望寄托于别人之手,这无疑是等于被人掐住了喉舌。
况且海贸利益巨大,难保那些人不会为了这一利益在大明背后捅刀子。
即便真要组建这支巡逻军,那也必须是在大明有足够能力抗衡反骨仔的情况下。
商量来商量去,始终没让老朱满意。
最后,不得不宣布了退朝。
下朝不久,蓝玉便找上了落单的朱允熥。
“殿下,上位是不有向海外出兵的意思?”
实话,有没有朱允熥并不知道。
在他的建议中,虽没提大规模出兵,但不能保证老朱没那个意思。
“皇爷爷没。”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也不能骗人不是。
奈何,蓝玉还不信。
“真的?”
“真的啊,皇爷爷确实没过。”
蓝玉不再纠结,又问道:“臣可有领兵的机会吗?”
随着安置退役军卒,卫所经过了一系列的改革,全都迎来了一拨大换血。
那些卫所的主官即便没因贪墨问题被杀被革被降,也全调离了原有的卫所。
蓝玉这些武将虽没受波及,但在军中的影响力都在渐渐的降低。
军校培养起来的那些人才,个个都能文能武,除了缺乏些实战经验外,取代他们不是不可能。
对于这,朱允熥想了想。
这才,道:“舅爷想要领兵,首先得取得皇爷爷的信任,皇爷爷忌讳的是啥,舅爷应该知道吧?”
其实,老朱对蓝玉够宽容了。
无论是义子为祸百姓,还是他又是睡了元妃,又是强闯喜峰口关隘。
老朱都对他一忍再忍,除了把他爵位从梁改成凉外,从来没有太大的惩戒。
历史上,蓝玉被杀也是在朱标薨逝后。
那种情况下,没开挂的朱允熥不过才十几岁,只靠他孤身一人很难压制骄纵的蓝玉。
而且,朱允熥又没有文官班底。
到时候,可就是孤家寡人了。
文不可用,武又压不住。
实在没办法,只能清洗蓝玉这些武将,扶有文官支持的朱允炆上位了。
也就是,只要是朱标不死,蓝玉也就不用死了。
而老朱眼里一向揉不得沙子,为何会偏偏对蓝玉有这优待。
主要原因,不还是指着他打仗吗?
蓝玉性子张狂,又不是个傻子。
对朱允熥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听了进去,咧嘴一笑道:“臣明白了。”
着,又道:“殿下了解臣,臣生就是个武夫,打了一辈子的仗,很难再闲下来的,要是朝廷将来准备出兵,还请殿下帮臣争取一下。”
现在能打大仗恶仗的,还是要属蓝玉莫属的。
“那是肯定的。”
朱允熥拍着胸脯,爽快应下了蓝玉。
和蓝玉分开后,朱允熥和朱标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出了宫。
马上就要出海了,龙江船厂和富明实业那儿都有不少要盯着的事情。
因虎威营都去帮郑和造船了,朱允熥出行的随身护卫从一百人锐减到了二十人。
为了防止树大招风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朱允熥一再低调,绝不做轻易暴露身份的事情。
即便是这,却仍被人盯上了。
和徐行全谈了些出海的准备,才刚一出门一胖乎乎的人影便闯了过来。
“殿下...”
见这情况,身后护卫立马抽刀上前。
“殿...殿下...”
“人两淮商会范大水。”
瞧见这架势,来人连连后退。
“范大水?”
听清名字,朱允熥挥退护卫。
“范会长,你咋又来了?”
范大水自接任两淮商会以来,或派人或亲自曾多次来过富明实业。
徐行全是认识范大水的。
不用朱允熥多问,徐行全便间接证明了范大水的身份。
“某找殿下。”
有朱允熥在,范大水也不多理徐行全。
只噗通一声,在朱允熥跟前跪下。
“求殿下救救两淮商会。”
富明实业本就坐落于繁华区,范大水跪在富明实业门口,过往的不少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进去。”
范大水都找上了门,也不好再不见了。
“殿下,前面有家酒肆口碑还不错,正好也快吃午饭了,要不殿下就赏草民个脸,让草民请殿下吃顿便饭吧。”
朱允熥摸摸肚子,并没有拒绝。
范大水的目的是啥,他多少也能猜到。
即便是吃了饭,也不见得非得答应。
“走吧。”
朱允熥带着护卫,和范大水奔酒肆。
毕竟是京中的繁华区,酒肆中坐的满满当当的,除有玉带纶巾的达官显贵,也有儒衫长袍的士子,以及短衣短褂的贩夫走卒。
另外,非汉家衣冠打扮的也不少。
黄渡的市舶司,不仅是大明的商船想出去,海外诸国也有不少人想进来。
京师作为海贸交流的中心,外邦人突然间增多也是可预料范围之中的。
等了大概一炷香,终于有了空位置。
范大水抢过伙计的抹布,仔仔细细擦了桌子后,这才邀请朱允熥落座。
坐下后,范大水马上又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可劲儿上几道。”
之后,又凑到朱允熥身边,问道:“殿...公子可还有需要吃的?”
对于吃食上的东西,朱允熥没那么热衷。
“不同太多了,能吃饱就校”
一听这,范大水顺势一通彩虹屁拍去,道:“公子勤俭。”
没用多久,饭菜端上。
范大水给朱允熥斟满酒,举着杯道:“公子,朝廷开市舶司后,两淮商会便组织出了海,本想就在周边诸国把生意做了。”
“谁成想竟碰上了海盗,船上的货全被抢了外,跟船出海的人也没几人能够幸免。”
“这些货都是两淮商会砸锅卖铁凑起来的,很多人不仅赔进了钱,本想随船出海涨涨见识的子弟,最后也都殒命在了海上。”
“现在的两淮商会元气大伤,求公子能助两淮商会一臂之力。”
海外的利益太诱人了,很多人在这一利益下迷失了自我,完全忘记利益往往是与风险并存的。
之前范大水费尽心力求见朱允熥不得,现在好不容易和朱允熥上了话。
只可惜,还没等到朱允熥的回应,便被不远处咣当一声的声响给打断了。
扭头一瞧。
只见一群儒衫长袍的士子正怒目圆睁瞪着,对面脚穿木履手握在倭刀上的倭人武士。
士子们眼神喷火毫不畏惧。
其中一人更是扯着嗓子,道:“此乃我大明之土地,在我大明的国土上竟敢口出狂言,贬损我大明如臭水沟里老鼠。”
“在下熟读圣贤经典,深知国损就是我损的道理,今我方凡便做精忠报国的岳武穆了,让这些不通教化的倭寇领瞧瞧我大明书生的满腔肝胆。”
方凡话的多了,但也让酒肆众人知晓了他们冲突的本真实原因。
这个时候的倭寇还没有大明后期的猖獗,但却也并非没有登陆过。
凡有登陆,必会杀光烧光抢光,沿海百姓无不深受其害。
泱泱*夏文脉之所以长盛不衰,不管相互如何攻伐,往往会在外族侵入时摒弃前嫌握紧拳头共同迎担
方凡这话一出,酒肆众人纷纷血气上涌。
手有倭刀又如何,便是拼着洒尽一腔热血,也誓要护国家的尊严不被侮辱。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
反正,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整个酒肆无论权贵走卒还是士子全都同仇敌忾,冲那群倭人挥起了拳头。
倭人秉性本就色厉内荏,瞧着这么多人同时扑上来,或许是心下惊慌的缘故。
总之,倭刀还没拔出来,便被众人给揍趴下了。
剩余的外邦商人瞧着这场面都快被吓尿了,抓着酒肆东家的手死死不放,道:“快,快报官。”
酒肆东家顾左右而言他,好半晌才终听明白了这些饶意思。
“报官是吧?”
“是得报官。”
“阿胜,王喜你们看家。”
酒肆东家喊来两个跑堂伙计,放下手中的算盘,把铺子正门砰的一声锁上。
然后,走到后厨从里面关了门。
“他这...”
既然是要报官,干嘛要锁门啊。
那些没参与的外邦商贾,瞧着酒肆东家这一套动作全都一头的雾水。
“后门距官府近。”
被唤做阿胜和王喜的两跑堂伙计,摘掉各自身上的围裙搭在肩膀的毛巾。
之后,头也不回加入了进去。
“范会长,失陪了。”
这么好个揍日子的机会,要是只看了戏岂不抱憾。
“殿...公子...”
朱允熥话没多就走了,范大水总不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