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营地相距并不远,步行也就半小时的路程,不过达克这一来一回,就足足用去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倒也不难理解,寄生者们此时已经相当紧张了,相对安全的营地,对他们来说就是心灵上最好的堡垒,想要让恐惧中的他们离开安全的营地去面对未知的危险,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尤其在知道要去的地方,就是诡异事件的源头,那片上百人失踪的营地时,好几个人吓得连站都站不稳,没当场哭出来,就算他们足够有勇气了。
不过,好在他们还知道,这些强大的骑士们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想要活着走出旷野,只有紧紧跟随骑士们的脚步才行。因此,当达克表现出你们跟不跟来无所谓,但现在不跟着来的人,将来启程离开荒野时会被遗弃在这里这种强硬的态度,再加上己方雇来的四个佣兵也站在对方一边时,寄生者们彻底失去了抗争的勇气,首领麦克雷趁机随意劝说了几句,寄生者们就屈从于命运,战战兢兢的把东西都留在原地,只带上随身物品,跟随着早已等的不耐烦的骑士们,一起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心惊胆战拖拖拉拉的花费了一个小时,才走完平时半小时的路程,越是靠近出现在远方的商队营地,这些寄生者们走的越慢,不少人眼睛已经湿润了,抱着随身携带的信仰之物不断低声祈祷,祈求神灵可以挽救他们于危难之中,一时间,队伍里充满了绝望与悲凉,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了,简直会误认为这是一幅凶残的士兵押送着无辜平民走向刑场的场景。
神灵当然懒得搭理这些自己吓唬自己的信徒,这些寄生者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眼看着恐怖的失踪者营地在眼中一点一点放大,距离越来越接近,甚至已经能看清坐在营地里的一张桌子上,正在无聊的打牌的一男一女。
“这个家伙……”达克觉得额头血管在剧烈跳动,丝毫不考虑如果自己在场肯定也会加入进去这种事,大声呵斥道,“让我跑这么远,我以为你有什么正经事,结果就是在这里打牌?”
“守着营地就是最正经的事啊,而且……”修尔眼睛盯在纸牌上,挑挑眉毛说道,“而且你关注的就是这个吗?”
当然不是,关键问题是,你们为什么会坐在桌子上啊,说好了不碰营地里任何东西呢?
“桌子怎么回事?”
“放心,这是从角落里翻出来的,那边马莲他们都没去过,和他们的失踪无关。”修尔淡淡的说道,“也算是做个测试吧,嗯,趁着你们没来。”
不用再说下去,修尔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们没来,我做测试的时候就不会把莉莎牵扯进来,不管测试的结果如何,莉莎总会是安全的。而且……摸摸口袋里的信纸,做测试的时候,是叠好放在营地门口的,就算自己因为测试陷入险境,莉莎也可以顺利的走出旷野。
“哥哥!”莉莎从车厢里钻了出来,这两天,少女一直在做着自己最擅长的工作,安抚队伍里的人心,连腻在哥哥身边的时间都没有。现在终于又机会了,即便知道这里不久前刚刚失踪了上百人,少女也不在乎,笑容满面的扑倒修尔身边,“哇,哥哥你的牌真烂,这不是马上就要输了?”
“咳咳咳。”一阵尴尬,修尔顺手把纸牌塞进少女手中,假装没看到少女气鼓鼓的眼神,若无其事的看看骑士们中间的寄生者队伍,撇撇嘴道,“来的真慢。”
“连纸牌都能随手拿出来,你身上还带了什么东西?”
“主说,即便在繁重的工作中,也不要忘记用娱乐调节自己的精神状态,随身带着娱乐道具是一种美德。”
塔琳娜和两个孩子怒目而视,神官大人,你又篡改神谕了,不对,这已经不是篡改,而是肆无忌惮的编造了!
“真的不是你随时准备到酒馆里打牌,用作弊的手段骗几个金币吗?”
“啧,那也比随身带着羊肠膜,见到感觉不错的美女就攥着羊肠膜上去搭讪要好吧。”
凶狠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这可是心中最神圣的事业,决不能容忍他人污蔑,为了正义,来战吧。
“哥哥,哥哥,羊肠膜是什么东西?”莉莎疑惑的声音,打破了两个白痴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呃,这个,好孩子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唯独对莉莎,修尔可不敢随便胡说八道,目光游移的大声说道,“都到了是吧”
“嘻”,在哥哥背后窃笑几声,伟大的莉莎大人趁着修尔看不到,对达克偷偷做了个粗鄙的手势,手势一做出,自己也觉得很不雅,害羞的躲到哥哥背上,红着脸不敢露头了。
“各位,不用害怕,无光之月永远守护着你们。”没有理会一脸世界观崩溃的达克和害羞脸红的莉莎,修尔恢复了原本圣洁的姿态,双手在身体两侧摊开,像张开怀抱一样对着寄生者们说道,“以我修尔·莱特之名,向诸位保证,只要听从命令,不要随意移动,大家在这里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这家伙又在一本正经的骗人了。”达克心里暗自嘲讽,“以自己的名义,啧啧啧。”
达克知道修尔的本质,但寄生者们可不知情,在他们眼里,一个举止优雅从容,浑身散发着神圣光辉的圣职者,以自己的名义向大家做出保证,这已经是仅次于用神灵名义作出承诺的郑重了。无形之中,这些底层平民的心里,已经慢慢放松下来,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下一句话。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嗯,就在今天,就能见到那些失踪的人,最迟明天,大家就可以启程出发了。”
话音未落,人群里就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这可是最好的消息了,寄生者们可是做梦都盼着听到这句话啊。
“嗯?你已经彻底想通了?”达克考虑的自然比那些人多很多,他没像寄生者们那样激动,反而皱着眉沉声问道,“你准备怎么把他们找回来?”
“找回来?不不不,我可没打算找他们。”修尔的语气里充满了嘲弄,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的嘲弄,“你恐怕误会了一件事,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咱们救援。为什么要我们去救援他们?那是因为,咱们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一个强势的立场上,一直认为咱们才应该是施救者。然而,万一在这个故事里,咱们不是施救者呢?真正需要救援的人,其实是咱们自己呢?”
“什么意思?”身为骑士和佣兵,达克性格本来就是直来直去的,并不喜欢这些绕弯太多的东西,因此直接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我就告诉过你了,他们很安全,一点事都没有。”修尔没有直接回答达克的问题,转移话题道,“你不懂没关系,其实我直到今天早晨都和你一样不懂,不过现在我懂了。”
不止是达克,也不止是有直接关系的骑士们,周围所有能听到谈话的人,包括暗月圣殿的人以及两个寄生者的首领,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着修尔的解释。
“昨晚,我反复琢磨咱们这两天遇到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修尔没有让大家失望,慢慢悠悠的解释道,“从最开始就不太对劲。”
“咱们遇到的情况看上去很简单,商队先一步被幽灵空间吞噬,然后第二天,去探查的马莲他们也步了商队的后尘。但是,回忆所有我能记住的幽灵空间的案例,没有一个案例里,提到过在相隔一段时间后,幽灵空间还能吞噬生命的。当然,这也许是因为没有过往的案例像咱们这次这样,如此迅速的就有人前去探查了,但这只是也许而已,光凭数据来看,幽灵空间的爆发往往只是一瞬,所有的受害者,都是那一瞬间被吸入的,从没有过事后再次被吸入的例子。”
“再比如,该出现在身边的魔兽没有出现,可以用魔兽天生的敏感解释,但是空中呢?昨天和今天,你们谁在天上看到过鸟?没有吧,我也没有。”
“类似的矛盾还有很多,我也弄不清楚为什么,直到我想起了故乡的一个故事。”
“那是我故乡世界,上一个文明纪元流传下来的传说,算是一个寓言故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我一直觉得很有意思。”
“故事的主角是个学者,算是个……哲学家吧。有一天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在花丛间飞翔。在梦里,他摆脱了身体和身份的束缚,飞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整场梦境,都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梦醒之后,他自然又变回了自己,这时的他心里充满了迷茫,甚至开始怀疑人生了,到底是刚才我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现在蝴蝶正在做梦,变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