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姜雪儿家门口了啊…”
江枫笼着手，一脸木然的看向前方。
院子里昨天晒着的那身淡青色长裙不知何时被收了起来，替换成了姜雪儿昨天穿的宽松长袍，衣裳滴着水，洗的很干净。
其实本来也没沾多少灰。
江枫目光偏移到左侧。
那里有棵参天柳树，树下有张石桌，姜雪儿正坐在石凳上小口小口吃着饭，小银狐蹲在她脚边，白色胡须上挂着饭滴。
这场景看起来异常恬静，只是姜雪儿灵动的眼睛时不时往门口瞟。
在看到门口那个眼神涣散的江枫时，只一瞬间，江枫明显感觉到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原本只是一幅画，当江枫出现，这副画便具备了灵魂。
姜雪儿清秀小脸红扑扑的，脸上欣喜不作掩饰，连带着周遭柳枝都在随风摇晃。
尽管三月份的柳枝上没有柳叶，但并不妨碍它因风而舞。
姜雪儿放下碗，不做干饭人，蹬蹬蹬跑到江枫身前，踮起脚尖开心的看着他的面庞，几乎贴着脸，喜悦道：
“你来了！”
江枫点头，默默后退半步，看了眼石凳上那个突然正襟危坐的中年男人，挥手打声招呼：“姜叔，吃着呢？”
“嗯。”
姜扬不咸不淡的应了声，连看都没看江枫。
“爹。”
姜雪儿小嘴一弯，撅成︿形，明显不高兴了，自然的抱住江枫胳膊，批判道：“昨晚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许再对江枫摆谱，明明刚才还和我有说有笑的，你不守约定。”
“咳…”
姜扬老脸顿时挎了下来，看着自家闺女的动作，心中怅然若失，收拾完碗筷，背影落魄的回了屋。
江枫低头看她。
姜雪儿眼神躲闪，抱着江枫胳膊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紧了紧。
江枫感觉硌得慌，无奈道：“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姜叔都回屋了。”
“哼。”
姜雪儿扬着玉颈，一转受势，横眼道：“你管我！”
“好好好，不管你。”
江枫举手投降。
讲道理，被姜雪儿抱着胳膊，江枫心底那汪清泉未起丝毫涟漪，连一丝丝旖旎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姜雪儿到了十六岁，却依旧随身携带巨额资产，没有任何触感的原因。
这些暂且不谈，关键问题是，姜雪儿今天怎么忽然如此主动？
昨天晚上只是把手放在长椅靠背上，她都差点跳脚，怎么今天就直接越过牵手这个步骤，抱着胳膊不放手了？
就因为昨晚月色很美？
她一个古人懂什么夏目漱石。
“走吧，我们一起去东灵院。”
姜雪儿看他没反应，脸颊红的发烫，低头拽着江枫，不由分说直接离开家门口。
江枫本想任她拽着，但实在硌得难受，于是挣脱她的臂弯，抱拳正色道：
“姑娘请自重。”
姜雪儿微怔，愣愣看着他，随即有一团白雾顺着脑门凭空嗤嗤的冒出，红着脸跺脚，气道：
“江枫！你说清楚，我怎么不自重了！不就是在我爹面前抱了你一下吗！”
江枫眨眨眼，没说话。
还是略带羞怯的姜雪儿看着舒服，刚才攻势十足的姜雪儿，实在太过无趣。
“你又不说话，老是看我笑话。”
姜雪儿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小声道：“我爹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要我一定要占据主动，才不会被你欺负…”
“咳，我啥时候欺负过你…”
江枫差点咳出血，眼神怪异的打量她，戳着她的脑门，严肃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叫什么？”
“叫什么？”
姜雪儿茫然的睁大杏眼。
“那叫白给！”
江枫没好气，提醒道：“再听姜叔给你瞎出主意，你就在白给路上一去不返了知道吗？你姓姜又没规定说必须白给…”
“哦。”
姜雪儿苦兮兮捂着脑门：“那我要怎么做？”
“做你自己。”
江枫实在无语，说她蠢吧，有时候比谁都精，说她精吧，有时候净做些蠢事，譬如尝试白给，拂袖道：
“想那么多干嘛，时间还长，虹城这么大，咱俩逛都逛不完，没必要分清楚攻和受。”
姜雪儿不明白攻和受的意思，但不妨碍她慢慢理解，红着脸大声道：“我是攻！你是受！”
嗓音变大，是底气不足的表现，她在极力表达，自己才是占据主动的那位，区区江枫，只配舔脚。
“嗯嗯嗯，我是受。”
江枫从善如流，往东灵院的方向走。
“你是在敷衍我吧？”姜雪儿快步追上，拧着他腰间软肉，愤愤道。
“没有，真没有。”
江枫吃痛的轻呼一声，义正言辞的神情不似作假。
姜雪儿小脸上露出狐疑，道：
“真的？”
江枫闭嘴不答。
“你就是在敷衍我！”
“……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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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
姜扬坐在木质摇椅上，面前摆着一套茶具，升着袅袅白气，香味逸散。
他耳朵一动一动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里嘟囔着‘我没有说过让你主动’‘我是说让你矜持点’。
脑海里回想的却是昨夜姜雪儿坐在椅子上，红着脸小声说‘我已经很矜持了’的模样。
可现在矜持忽然变成了主动，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昨晚的唠叨，激起了闺女的反抗意识。
姜扬气的想摔茶杯。
谁家当宝贝供着的公主，突然就有要被人抢走的趋势，这谁受得了啊。
姜扬老女儿奴了。
“嘤。”
小银狐摇摇晃晃的跳到他怀里，用脑袋蹭来蹭去，找个舒服姿势，盘着不动了。
姜扬不理，拿起热气腾腾的茶杯，犹豫几秒，‘咕’的一声直接仰头喝完，也不嫌热。
最后实在受不了发烫的茶水，眼眶中挤出两滴似泪似水的东西，嘟囔道：
“这茶真苦…”
……
东灵院。
这个时辰大部分学员都已经进了讲堂，只有极个别慢吞吞的在街边溜达。
江枫和姜雪儿肩并肩走着，后者像小媳妇一样，跟在他身旁。
姜雪儿眼神四下飘着，手上动作不停，悄咪咪想再次揽住他的胳膊。
江枫直接跳到一旁，猛甩袖袍以示道心坚定，飒然道：“姑娘莫要乱我道心，若再如此，休怪我不顾往日情面。”
昨晚之后，姜雪儿便总想着白给，江枫想在她这种念头刚萌生时，直接扼杀在摇篮中。
好好一姑娘，尚未开始攻略，就缴械投降，这可不行。
“哦。”
姜雪儿撇撇嘴，小声道：“今天第一堂课，是魏老师的，你、你还睡觉吗？”
江枫沉吟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看情况，主要看我能不能撑住不睡觉。”
姜雪儿眨眨眼睛，把垂在肩上的一缕青丝挽个圈，状若无意道：“昨天不是有人答应我，要陪我聊天的吗？”
“什么时候……”
江枫怔住，眼睛微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愣愣的看着前方。
不是因为姜雪儿的话，而是眼前这副突然出现的场景，让他产生一股时空交错，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在一众长袍长靴的人流中，有个身材高佻，肌肤胜雪的女子在其中来回穿梭。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仍能看到她生有一副倾城容颜，流星眉浅弯，那双丹凤眼眨啊眨，不施粉黛的脸上显得清冷无比。
只是女子时不时闪身用玉手在路人眼前挥过这点，与她身上的清冷多少有些违和，像是白纸上沾染一滴黑墨，落入俗世。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穿着。
她穿的并不是类似于姜雪儿身上这样的长裙。
她脑袋上戴着一晃一晃的兔耳发箍，身上则穿着勉强能裹住胸的紧身衣，不该露的地方都遮蔽的很好，那双修长玉腿上裹着一层淡薄黑丝，分外诱人，脚下踩着约莫五厘米的黑色红底高跟鞋，手腕上套着两个白色丝质手环，翘臀上还有一个标志性的兔尾。
“噗！”
江枫喷出一口老血，眼神骇然，那若隐若现的白团子…
这是兔女郎吧？
是吧？
江枫下意识给了自己一巴掌。
“嘶！好痛…”
江枫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古怪异常，痛就说明眼前这一幕是真的，真的在虹城看到了兔女郎…
江枫又朝四周看了看。
发现他们神色如常无动于衷，并没有因为女子奇怪的服装而大惊失色。
‘看不见？’
他忍不住看身旁的姜雪儿，一脸蠢样，偷偷摸摸想牵住江枫的手，见江枫目光扫向自己，吐吐舌头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收回。
看这状态，估计也没看到不远处那名女子。
这算什么？
樱…樱岛麻衣？
只有我能看到的兔女郎？
女子似是感受到了江枫的视线，回过头，吹弹可破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低头想了想，随之朝他微笑，嘴角弯如月牙。
语笑嫣然，一时如花开，一时如月绽。
“呃…”
江枫愣住。
当两人视线交汇于一点，像是穿越时间，周遭再没有其他，只剩下她的笑靥。
这女人笑起来真的有种独特魅力，虽清冷却没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江枫使劲揉了揉眼眶，直到揉的发酸才重新睁开眼。
经过瞬间不适，江枫入目望去。
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奇装异服的女子，大都是身着长袍或长裙的人，这才是真实，彷佛之前所见皆为虚妄。
“一定是我眼花了…”
江枫抬头望天，一脸木然。
觉得自己早上就不该吃那条泛着香气的鳕琉兔腿，都吃出幻觉来了。
‘如果她真的存在，那按照故事发展，应该就是我是梓川咲太，她是樱岛麻衣，毕竟只有我能看到，然后我俩之间再发生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
‘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饿的来找我…’
‘呸！’
‘我有属于我的青梅竹马姜雪儿！妖女休要乱我道心！’
姜雪儿掐他腰间软肉，鼓着双腮，气道：“喂，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嘴角都流口水了…还有，刚刚你干嘛忽然打自己一巴掌…”
“我想到开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