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与仇人共事

明非与武珝的这一次见面,他本来只是想好好道个别的。

从第一次在山上相见,到后来的多次拜访,再到资助明非开书馆,反之,明非宽慰她,帮她卜卦,几来几往,两人友谊渐浓。

所以搬到山下的明非觉得应该向她正式的告个别。以后若是再相见,恐怕就只能在宫里了。

可是他没想到,这次见面时,武珝竟然说出这些话来,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是很明显的表白了。

武珝已经拒绝李治,想要放弃宫廷生活,言语之中暗示着他,却被他直接拒绝了。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武珝有过任何想法,纵是武珝生的出水芙蓉,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可能是心里知道武珝是一代女皇,天之骄女,流芳千古的人物,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他不是利己主义者,也不是贪婪者,他觉得若是武珝不能成为武则天,那会是缺憾,是历史长河中的一大损失。

武则天执政期间,打击保守门阀贵族,重洗社会秩序,大兴寒门。在国内,颁布政策发展农商,补足了李治在位时经济的缺漏。对国外,以温和的民族政策,包容多元文化发展。

一片繁荣景象。

总之,她不输于任何一位皇帝。

在这个无比保守的社会,出嫁之前就连男女都不能相见的社会,她竟然对着明非的面,将那些钟意的话说了出来。

虽说她现在还是小女子,还未褪变成一名出色的政治家,还未成为统治者,但她这些果敢的性格与做法,让她的才能初见端倪。

自古至今,哪个皇帝的嫔妃敢和下一任皇帝动情?

这不仅是才能,还是莫大的勇气。

明非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五味杂陈。

……

“你打的猎物呢?”

苏海棠坐在石凳上,单手撑着脸,看着两手空空的明非,问道。

明非尴尬一笑:“一段日子不见,这些猎物也太狡猾了。”

“见到武姑娘了?”

明非点了点头道:“与她好好的道了个别。”

苏海棠听他这么说,脸上的担忧消失。

……

明非本来上山就是为了武珝而来的,事情已做完,便收拾懂东西与苏海棠下山回府。

马车在小路上颠簸着缓缓前行。此刻,武珝站于山顶之上,望着快到山脚的马车,皓齿紧紧的咬住嘴唇,手中的《捭阖策》捏的愈发的紧了。

明非还未到府上,就见府上一家丁慌忙的跑了出来,在马车下急切的禀报道:“少爷,小的正准备去山上寻您,皇帝陛下刚刚来旨,召少爷即刻入宫。”

明非一怔,李治能有什么事情找自己?水部的事?武珝的事?

苏海棠在府前下了车,他独自往皇宫驶去。

“这不是明郎中?明郎中为何坐马车前行?莫不是不会骑马?”皇宫外,一个官员见明非坐在马车上,调侃道。

说完,这官员翻身上马,动作十分娴熟。

明非不认识这人是谁,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小娄娄,他并未太多理会,只是应付道:

“陛下召我入宫,自然是坐马车快些,怎敢耽误了陛下的事。”

那官员轻轻一笑。

明非说的没错,长安城内不能纵马,坐马车的确要比骑马要快一些,而且还舒服一些。虽然他的确不会骑马。

他下定决心得学一学骑马了,不然到哪里都被人笑话。

他下了马车,走入宫中,王公公早已在半路等候多时了,领着他朝两仪殿走去。

“公公可知陛下为何召见我?”他问道。

王公公刚欲说话,便被他直接打断了:“算了,公公不必多言,我知道公公定不知晓。”

王公公被他这么一说,笑道:“你莫想激我,我是不会告诉与你的,待会儿见了陛下,你自然就知道了。”

明非无趣的摇了摇头。

来到两仪殿时,李治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臣参见陛下。”

“无需多礼。”李治放下手中的奏章,语气有些烦躁。

“陛下这是有什么烦心事?”明非拱手问道。

李治瞪了他一眼,道:“朕昨日去了感业寺,却连武氏的面都未见到,你先前不是说,朕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着便可?”

李治说话间有些恼怒。

“陛下昨日去感业寺了?”明非假装诧异道,“武氏定是知道入宫面临着困难重重,如此多的元老重臣反对,可能是不想为难陛下吧。”

“哦?”李治仿佛大悟道,“果真如此?”

明非笑了笑,拱起双手表示祝贺:“此事足以见出武氏之贴心,真乃陛下良人啊。臣先恭喜陛下了。”

他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脸不红心不跳。

不过,李治好像信了。

李治低下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喜悦起来,低声道:“看来朕是错怪她了……”

转而对明非道:“这事暂且不提了,你近日可曾去过工部?”

工部?去什么工部?水利之事不是还未开始?

明非摇了摇头:“回陛下,臣还未去过。”

李治冷哼了一声,将几本折子从案几上拿起,扔到了明非面前。

明非疑惑的捡起折子,翻开看了看,竟全是弹劾自己的。

弹劾自己任职至今从未上过朝,也从未去过工部衙门……

“你不上朝之事暂且就不说了,你怕是还从未踏进过工部衙门的大门吧?”李治沉声问道。

明非找了一下写这些奏折的人的名字,全是阎立德的朋党。

他委屈道:“回陛下,水利之事臣正日夜琢磨,即日便可动身,臣去衙门也无事可做啊……况且陛下请看,这些上奏之人全乃前工部尚书的余党,明显是公报私仇啊。”

“朕不论他们是否公报私仇,你若是按朝廷规矩,他们怎会有此机会?”

明非不想反驳。

这李治可真会甩锅,当初铲除阎立德是他和长孙无忌的意思,现在倒好,非但没有感激的意思还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

明非可不想做官啊,不是李治逼的?

“我也不想做官啊……”他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说大一些让朕听听。”李治问道。

明非抬起头:“回陛下,臣说,陛下教训的是。”

李治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阎立德之事,大理寺已查明,本该处斩,可是大理寺卿又上奏道,阎立德有一胞弟,名阎立本,是为河南道黜陟使,正负责官吏选拔考核。”

阎立本?这个人明非知道啊,当年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的时候,阎立本作了一副《步辇图》。这个作品可是在后世的历史课本中都有出现的。

阎立本是一个工匠和画家。却被调任河南道黜陟使,专门考核人才,这未免有些离谱……很难让人不把他和阎立德联系在一起。

阎立德可正是买卖官职的一把好手啊。

不过明非诧异,就算阎立本也参与贪腐之中,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李治又想坑他了?想让他办事?

他谨慎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治笑道:“大理寺已查明,阎立本为人清正,并未涉及其兄阎立德的事情之中。”

明非一怔,既然没钱车牵扯进去,在这说什么?尬聊?

李治见他疑惑,又接着说道:“阎立本在先皇时原本是将作少监,极擅长工匠之事,朕已命他为工部侍郎,与你共同完成水利之事。”

“陛下莫不是在说玩笑话?”

明非一脸不解。

阎立本是阎立德的弟弟啊,他可是亲手把阎立德给拉下了马……他对阎立本来说是仇人啊……

仇人怎可在一起共事?而且阎立本是工部侍郎,是自己的上司,这不得处处给自己穿小鞋?

太坏了,李治太坏了,不知道打着什么心思。

李治大笑道:“朕乃一国之君,怎可说玩笑话?你不必担心,朕让他和你共事,就是想让你查一查他,看看他是否也隐藏贪腐之事。”

呵呵。明非真是呵呵了,就知道会是这样,李治下命令对自己就没有好事。

刚解决一个阎立德,又来一个阎立本……

李治见他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安慰道:“你且放心去做,这工部尚书的位子,朕是给你所留的。但是……你若是没有一些功绩,难以说服百官啊……”

明非惊的张大了嘴巴。工部尚书?这可是正四品的官儿,这李治果然是大手笔。不过……他不稀罕啊!

他苦笑道:“陛下,臣才二十岁,若是当了四品尚书,实在是荒唐啊……”

“荒唐?”李治反问,“朕知道荒唐,所以你必须把这件事办好,否则更难以堵住百官的嘴。”

“陛下为何偏偏如此看重与我?”

李治看他这模样倒有些恼怒,有多少人想当官都当不上,有多少人努力几十年才升一阶,他倒好,还在这卖惨。

长叹了口气后,李治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意味深长的对他问道:“你不懂朕的心思?”

明非便没有再抱怨。

李治当初选中他的时候,就是为了将他培养成内臣。因为当今朝廷,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是站在李治这边的,他急需人才将这一批老臣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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