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昨日的赌约……?”
明非站在殿上对李治问道。
李治眉头一皱,看着下面这个滑头小子,真是又爱又恨。
有如此才华却不愿意做官不愿意上朝,到底是为何?李治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况且明非二十的年纪就官至五品,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他却不放在眼里。
却又不得不惯着他,因为他不但有预知的能力,还有别人不及之才干。
李治有些犹豫,昨日的赌约该不该兑现。
他对殿下众臣问道:“各位卿家觉得如何?”
宰辅张行成走出队伍,拱手道:“陛下,老臣认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陛下是天子,是一国之君,自然是一言九鼎。”
此话话音刚落,阎立本也是应和:“陛下,臣附议。”
明非朝张行成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阎立本在他的心中也是重新树立了形象,阎立本确实是一个好人,就像狄仁杰所说,一身正气不为私利。
一般人做官若是做清官的话已经非常不易,阎立本与阎立德为亲兄弟,能够身处脏污而出淤泥而不染,独善其身,这是更是不容易的。
这需要多伟大的品格。
明非也朝着阎立本拱了拱手,表示感谢,阎立本却只是站立在那里,没有回应他。
明非转而又望向队伍中的御史台众官员,先前怒怼他的那名御史台官员只是低着头。
他朝其问道:“不知各位御史大人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御史台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低语,不知如何回答。
商量了片刻,先前那名御史站了出来,沉着脸不情愿的说道:“陛下,臣等听陛下旨意。”
其实御史台并非在与明非作对,他们的职责便是纠察百官,明非违背朝廷纲纪很久了,若是不理会那他们御史台便是失职。
但明非就是不舒服,就是看他们不顺眼。好在他们松口了,不然定要和他们好好争辩一番。
李治点了点头:“既然众卿家无异议,那便如了明爱卿之意。”
“谢陛下。”明非心中大喜。以后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不上早朝了,也可以正大光明的不去衙门当值了,简直是快哉。
退朝之后,明非心情十分舒畅。
……
在出宫的途中碰到了唐临,唐临走路有些匆忙,神情焦急,明非一时来了兴趣,这是发生了何事?自己刚好要把狄仁杰举荐给他,便走上前去。
“唐大人,何事如此愁眉?”
唐临顿住了脚步,看了他一眼,两只眼窝深凹进眼眶,好似愁的更深了。只是象征性的打了个招呼,便又抬腿往前走去。
“大理寺在那边。”明非指了指唐临脚步的反方向,提醒道。
唐临叹了口气,答道:“老夫不去大理寺。”
“哦?有何烦心事不妨与我说说?”明非顿时好奇心满满。
“你果真想知道?”唐临再次停住了脚步。
明非点了点头。
唐临凑过来小声说道:“老夫去大牢看望前工部尚书,也罢,此事因你而起,你随老夫一起去吧。”
去看阎立德?没事去看这老匹夫干嘛?
刚害了人家,还去探望?那不得被骂的狗血喷头?
不行不行。
明非摆了摆手:“我家中还有事,唐大人还是自己前去吧。”
唐临冷哼了一声:“怎么?这可是见他最后一面了?怕了?”
怕?
“唐大人可真会说笑,怕?不可能。”他挺起了胸膛。
嗯?等等,最后一面?什么意思?
他连忙追问:“为何是最后一面?大人此话何意?”
“你跟我来便知晓了。”唐临神秘道。
明非诧异,阎立德好歹也是位列尚书啊,要把他杀了……?不可能,不可能这么狠,最多是流放而已。而且早朝之时朝堂上也并未讨论这件事啊。
他随着唐临来到大牢,想看看到底卖着什么关子。
唐临一路上并未说话,心思沉重。
来到牢房大门,大门并不是像影视剧中那般破旧,反而每一根牢柱都被打磨的极其光滑且均匀,进去之后,看不到杂物,十分干净,每隔几步路就会有牢役值守,也未听见犯人的嚎叫声。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这里关押的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而都是头有脸有身份的人物。
走到牢房尽头,只见有一白发老者瘫坐在地上,头发散落,长长的白须就要拖到地上。
他就是阎立德。曾经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如今落到了这个下场。
脖子、双手、双脚,全被铁链锁住。双眼闭合在一起,悄无声息。
唐临用手敲了几下牢房的门,门上的铁链哗啦的响了几声。
阎立德缓缓睁开眼睛,令人诧异的是他并没有慌张,而是十分平淡。目光扫过唐临之后落到了明非的身上,眸子中一股惊异却又瞬间消失了。
“二位大人来作甚?来取笑老夫?”阎立德淡淡道。
唐临笑道:“我们是奉皇上的旨意来的。”
“皇上?”阎立德听到这两个字,怔了一下,随即喃喃道,“哦……陛下已经走了,小皇上不会放过我的……”
语气中充满凄凉与无望。
阎立德,高祖武德年间便跟随秦王李世民,后升至将作大匠,累迁工部尚书,修建了长安城营建、献陵昭陵,督造翠微、玉华两宫,功绩卓越,实乃先皇李世民心腹,以至于即使犯错那也有免死金牌。
一代天子一代朝臣,时代变了,纵使曾经他有多少丰功伟绩,在新皇面前都是一抔黄土。
唐临安慰阎立德道:“陛下恩泽,念在你多年之功,未株连他人,仅你一人而已。”
“当真?”阎立德干涸的嘴唇微微颤抖,“小皇帝真的这么说?”
唐临见阎立德如今的模样也是叹了口气,毕竟曾经都是同朝为官,落得如今这一幕也很不是滋味。
他一抬手,便有牢役走了过来将牢门打开,随后也取下了阎立德身上的枷锁。
“陛下要我怎样做?”阎立德望着手镣与脚镣都被取下,如释重负的他倒觉得少了些什么。
阎立德忽然的抬起头,明非看到他双眼通红,眼珠就像是充了血般,头上青筋暴起。
明非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将自己躲在牢门之后。
“陛下,你真如此绝情吗!”
阎立德冲着天上大喊。
一声释放过后,便软软的瘫坐在地上。
唐临也是捏着一把汗,生怕阎立德会做出什么事。眼下的判决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又闯出什么事来,就不好收场了。
牢役手捧白绫来到了阎立德面前。阎立德颤抖的将白绫取了过去,一双大手将白绫紧紧的握住,用力一抛,白绫的一头绕过房梁又落了下来,将两头打上死结。
突然转过头死盯着明非,明非吓了一跳。
好在阎立德对他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唉声对唐临道:“此子狡猾,转告陛下一定要当心。”
唐临点了点头。
明非倒是不乐意了,方才心里还在为阎立德感到惋惜,没曾想他却说出这种话来。忠心倒是忠心,只是愚昧了一些。
端过凳子,阎立德站了上去,将下颚挂在白绫之上,双目已恢复平定。
“陛下,时代变了,如今已不是曾经的贞观王朝了,老臣一生尽心尽力,幸得陛下赏识,老臣这就下来陪陛下。”他嘴中嘶哑的说出了最后想说的话。
阎立德虽已有赴死的心,但是双脚却迟迟不肯将凳子踢开,凳子仿佛承受不了他身体的重量,咯吱的作响。
唐临劝说道:“走吧,这里已无留恋。”
唐临见阎立德犹豫,便走上前去,帮他将凳子踢了开。
凳子一倒,白绫瞬间紧绷。
明非快速的转过头去,因为这一幕太过于惊骇了,他非常的后悔一起跟来。
阎立德最后看他的眼神,够他做好一程子的噩梦了。
唐临见阎立德已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一死,阎党瞬间灰飞烟灭,半个朝廷都会变得清明。
明非未敢再回头看,先前府上丫环翠儿的死可是让他缓了好一阵子,他怕再看一眼阎立德,又要恢复良久。
“唐大人,在下先告辞了。”他对唐临说道。
说完便大步朝外走去,偶尔的一阵阴风,都能让他打一个哆嗦,出了大牢见了阳光后,才感觉好了一些。
唐临也是跟了出来,见明非落魄的样子,笑道:“怎么?这都是你所为,害怕?”
明非不想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唐临又接着叹道:“你以为阎立德贪腐老夫看不出来?陛下看不出来?百官看不出来?他是先皇重臣,屡历功勋,现已年迈,本就没有几年好活了,何不给他留个脸面,要如此赶尽杀绝呢。”
明非倒是不赞同这番话,平复了心境后,反驳道:“就是因为你们都不愿做恶人,那这恶人不就只有我这小辈来做?况且大人乃堂堂大理寺卿,方才那番话,有失大唐律法威严啊。”
唐临笑道:“老夫也老了,难免悲伤感秋一些,一代天子一朝臣,老夫也该退了。”
“大人莫不是想保全晚节?”
唐临并未回答。
明非接着道:“我知一人,名狄仁杰,文采斐然,胆大心细,想荐与大人,如何?”
http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