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天仙境,何如人间美景
张翼轸情知冒失闯入天仙境却也不妥,但眼前仙子开口之间便定人生死,也是颇为不服,晒然一笑,说道:“照这位仙子所言,你私下凡尘,恐怕也是有违于天规天条,不知天帝是否公允无私,一样治罪?”
仙子听了却是不屑地说道:“凡人之命如同蝼蛄,你当天帝会将凡人与仙人一视同仁么?当真是可笑得很这些暂且不与你争执,我且问你,既然闯入天仙境,理当受罚,你可有话说?”
张翼轸心道这仙子有些古怪,他想来,天仙女若下凡尘,被凡人闯入仙境,自当挥手之间将闯入者驱出仙境即可。高高上的天仙女,断不会与凡人理论一番,还要出手惩戒,是何道理?
不过既然他和倾蜃确实非请自来,却也失礼,只好说道:“翼轸甘愿认罚,只是幼弟尚小,不懂事理,还请仙子不予追究。”
仙子迟疑片刻,竟是点头允许,张翼轸心暗喜,俯身对倾蜃说道:“蜃儿,你先回去,若你我身边,反倒让我束手束脚。”
倾蜃倒也聪明,只一点头,看也未看仙子一眼,纵身跳入水,片刻消失不见。
倾蜃一走,张翼轸大为心宽,心道若是这仙子小有惩戒还则罢了,若是性命相逼,说不得也得拼上一拼,便是天仙女,若是取他性命,也是不可。
正当张翼轸心神戒备,正等仙子发话之时,却见眼前仙子竟是一时发愣,身躯微微颤抖,竟是说不出话来。张翼轸暗自纳闷,心道这天仙女偷下凡尘。莫非那天之上,也是寂寞清寒,诸事不顺不成?要不为何冒犯天条私下凡间,所为何事?
又等了片刻,还不见眼前仙子说话,张翼轸耐心已失,当下说道:“若是仙子宽宏大量不再惩罚下,下还有事情要办。这便告辞了!”
“张翼轸!”
却是仙子怒声相喝,说道:“哪里走?你当这天仙境是这般容易进出么?”话未说完,张翼轸只觉眼前情景大变,眼前一花,再仔细一看,竟是天仙境已然不东海之上,却是置身于一处极高的山顶之上,只见四下空寂清冷。全无丝毫声息。
天仙女果然神通广大,此等神通只怕已是飞仙境界。张翼轸心一凉,方才还龙宫之谈笑风生,片刻之后却被天仙女困此处,人生际遇当真浩渺难测。怎的自己如此不幸遇到此等性情怪异的仙子?不过这其似乎总有一丝不妥之处,张翼轸微一思忖,正要想通一些关键之处,却忽听面前的仙子质问说道。
“张翼轸。我且问你,你方才为何拿那倾颖与天仙女相比,她是何人,怎能与我等高居天的仙女相比?”
呃?正要细心聆听这天仙女会如何大发雷霆的张翼轸忽听此言,不禁一怔,心道怎地这天仙女也生起这般计较容貌之意,莫非只要是女子,不管天上地下。都如此意自己相貌,要与别人一比高下么?
想了一想,张翼轸如实说道:“实不相瞒,仙子,我从未见过天仙女是何等仙姿风采,不过我看来,即便天仙女美不可言,艳绝天上地下。若是我心不动。只当天仙女之美有如朝霞初升,如旭光万道。只是如清风明月一般,也不过是一道耀眼的风景罢了。至于倾颖么”
一想到倾颖忧思重重为他奔波不停的憔悴模样,这一向淡然不知心动的少年心竟是莫名一动,一股如电般的暖意流过,却是痴迷其,半晌才道:
“倾颖本是龙女,艳如云霞,美如皎月。若是一位女子只是生得貌美,却无贤慧之德也不过是寻常貌美如花的女子罢了。倾颖却是不同,她生性贤德,恩怨分明,有柔韧不倔之美德,是以我眼,倾颖之美,较之天仙女有胜出。”
“哼,一派胡言!”
仙子似乎颇为生气,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从未见过天仙女,为何不知天仙女也不是生性贤德之女?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胡思乱想罢了。再者说了,你虽口口声声说是倾颖如何,却又为何瞒她和戴婵儿前往东海,明明不将倾颖放心上,如今却又花言巧语,念及倾颖之好,倒也是虚伪之极。”
“你究竟何人,如何将我的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张翼轸怦然心惊,讶然问道。
“我乃天仙女,凡间之事,只须掐指一算便可历历心,哪里需要刻意打探?张翼轸,你且如实说来。”
“说地也是,我瞒着倾颖约戴婵儿前往东海,倒也并非信不过倾颖,只是担心倾颖所虑甚多,定会拦我前往。而戴婵儿生性大胆,虽性格有些乖张,却也终究懂得照顾大局,且她赠我金错刀,护送我前往,也算兑现承诺。倾颖向来对我相助颇多,而我于她却并无恩惠,又怎会开口相求,让她以身试险?是以此番前往东海,戴婵儿身受重伤下落不明,已然令我追悔莫及。”
“如此说来,倒还是倾颖你心目之,胜戴婵儿几分了?”
“倾颖于我有恩,戴婵儿本是与我有仇,如今却因我而生死不明,于我也是有义,恩义相比,如何区分高下短长?既然仙子身为天仙女,理应比我明事理辨天机,且讲与我听,翼轸自当受教。”
“这个么”此问倒是犀利,一时令眼前的仙子沉吟不语,似乎斟酌词句,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
“若是非要争个高下出来,先前你为救倾颖打了戴婵儿一棍,戴婵儿虽是心存愤恨,一心要致你于死地,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几次三番。那戴婵儿终究没有杀你出气,虽是行径颇有不端之处,毕竟并无铸成大错。而倾颖护你周全不过是知恩图报,本是天经地义之事,算不得数。且此次戴婵儿陪你前向东海,管有金错刀之诺,然终拼了性命也未逃走,显是有情有义之女子。两相对比之下,却也是戴婵儿情义为深重一些。”
张翼轸听了却默然不语,心暗暗思忖良久,忽然问道:“仙子所言极是,翼轸有一事不明,还请仙子示下!”
一番谈话下来,那天仙女似乎忘记了惩罚一事,心思恍惚。若有所思,听张翼轸相问,一时竟也不再矜持,急忙答道:“但说无妨!”
“婵儿之事全因我而起,如今无天山又将此事怪罪到龙宫身上。只怕此事断难轻易收场。翼轸自知罪过身,是以决定返回土处理一应事宜之后,便即刻前往东海之东,哪怕是遍寻四海。也要寻得婵儿行踪,不论生死,总归要给无天山一个交待,不知仙子对翼轸如此想法可有示下?”
仙子听了微一点头,赞许说道:“男儿理当重义守诺,戴婵儿虽是刁蛮,喜怒不定,但若细想起来。大事之上却也从未负你。若是你不力去寻找戴婵儿下落,莫说世人看轻了你,便是我天仙女,也会上禀天帝,削你福份,罚你罚你一生孤苦!”
这个惩罚多少有些儿戏了吧?张翼轸悄然一笑,向前一步,柔声说道:“天仙境虽是仙家气象。毕竟高居青天之上。寂寞广寒,不知仙子能否忍受空寂?既然下得凡尘。不如随翼轸前往四海遨游,逍遥世间,岂不快哉?”
此话只一出口,仙子蓦然惊得浑身颤抖,后退一步,厉声说道:“张翼轸,你当真不要命了,连天仙女也敢戏弄?你可知若是仙子我雷霆一怒,只动念之间,便可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张翼轸却一脸笑意不减,并无丝毫怕意,说道:“天仙境,何如人间美景?仙子倒也不必空发雷霆之怒,须知翼轸此番经历风波,历磨难曲折,得以不死,心早就不惧生死之事,倒也不必动辄恐吓下!”
稍一停顿,张翼轸见仙子又稳住身形,不再怒极,心是明了,便继续说道:“虽是我身负寻得亲生父母之重任,男儿生于天地间,自当以孝为先。亲生父母弃我不顾,若非迫不得已,便有天大的苦衷,翼轸自是不敢有丝毫怨言,然仙山方丈过于飘渺难寻,翼轸自当毕生之力寻求。但若是置太平村爹娘于不管,穷一生只知寻找亲生父母,又何谈对爹娘之孝道?”
“是以翼轸出得灭仙海,便暗下决心,必定先将爹娘安置妥当,让二老得以安养天年,次之也要征询画儿意见,若是她愿意追随,翼轸便领得画儿四海为家,也无不可。毕竟画儿乃是天地所生,她心,或许天地之间只有翼轸一个亲人,我怎能让画儿一人流落世间,万一被心怀叵测之人炼化,翼轸将何以堪?是以其后翼轸将此二事妥善处置,再将罗远公之恶行公告天下,便可远赴东海,寻得婵儿和灵动师伯下落,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死不休!”
听得眼前少年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不知怎的,这位天仙女周身朦胧之气蓦地一阵颤动,显是心神激荡之下,一时难以自抑,身外云雾隐有散去的迹象。好过了片刻,终是压制了意动,又恢复了冷漠之意,问道。
“说得倒也慷慨激昂,只是不只为何方才出言不逊,冒犯天颜?念你初犯,饶你一次。只是听你所言,一应人等皆有安置,为何独独不见那倾颖莫非遗忘了不成?”
张翼轸一脸遗憾之色,喟叹一声,说道:“倾颖本是龙宫公主,天之骄女,受四海水族仰慕,得龙王宠爱,有兄长疼爱幼弟敬重,人伦亲情,身份高贵,一应俱全,是以即便没有翼轸相伴,倒也丝毫不见欠缺。何况翼轸此去寻找婵儿,不知会有多少凶险,不知会到何等险恶之地,不知会得遇何方高人,只怕是死一生,随时有丧命之忧,如何敢让倾颖这般天生贵胄以身试险?若万一有个闪失,翼轸当真便成了千古罪人了。”
话一说完,但见仙子冷哼一声,出言相讥:“张翼轸,你如此想法初听之下倒也来得感人,不过也是你一厢情愿的推测罢了。那倾颖与你交往以来,虽说初时是感你相救之恩,但其后种种事情,她又何曾你面前以龙宫公主身份自居?伴你小妙境上云起雾升,教你驾云之术,明为传授法术,实为暗护你周全,唯恐戴戠前往寻你麻烦。你又何曾体谅她一片深情厚义?况且自你失踪之后,倾颖寝食不安,不辞辛劳隔两三日便前向土打听你的消息,这番苦心,这般情义,岂是你一句‘人伦亲情’便可将她弃之不顾,只管一人前往未知凶恶之地,再害她形影憔悴日夜消瘦么?”
张翼轸却是摇摇头,不无惋惜地说道:“我又能如何?莫非非要劝倾颖跟随我前往寻找戴婵儿?即便我有此心意,却也不能这般自私,况且我与倾颖之间相交以来,淡然如水,是谈不上生死相托。再者即便倾颖答应,龙宫一众也断然不许,且不可以翼轸一已之私,陷众人于担惊受怕之,如此不仁不义之事,翼轸断断做不出来。”
此言一出,眼前仙子忽然间身形颤动不停,心情激荡之下,竟是向前一步迈出,手指张翼轸,声音颤抖地说道:“好一个张翼轸,好一个巧言令色地张翼轸,好一个深明大义的张翼轸,如此说来,那倾颖先前为你所做的一切,只当是自作多情,只算是自作自受,只能是任由风吹雨打去,再也无法落到实处,再也无人可以体谅她的一番良苦用心么?”
张翼轸听了蓦然心神大动,平生首次心生无边温存,竟是一时意乱情迷,向前一步不管不顾地猛然抓住仙子双手,痴迷之下,声音微微带有一丝醉意:
“倾颖,你还要假装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