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夷应付了两位姑娘,回到房间来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屋内影影憧憧的,他蹑手蹑脚地迈进屋门,哆哆嗦嗦地上了灯,见四野明亮了,刚刚松了口气,回头就看到凌萧阴沉着脸,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上。
“哎哟,吓死我了,你没睡觉啊?”他拍着胸脯走上前去。
凌萧抬起头来,目色不善地看着他。
“呀,还生气呢?”沈相夷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好了,今日是我思虑不周,都是我的错,你别气了好不好?你这还病着呢,一天到晚除了生气就是生气,再好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糟践啊!”
“你有什么错?”凌萧收回目光,心下无奈一叹。
沈相夷却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他还在跟自己怄气,忙道:“我可不是大错特错,说好了给你带饭的,却在外面玩到日头西斜才回来。回来就回来吧,还带了两个尾巴。我自己倒是玩儿得欢实了,却忘了你还饿着肚子在屋里等着。将心比心,若换做我是你,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啊。”
闻言,凌萧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怎么了?看着我干吗?”沈相夷也望着他,“是我说错了,还是有什么错误没意识到?”
凌萧垂下眼帘:“我并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些而生气。”
“啊?”沈相夷惊讶了,“不为这个生气,那你虎着一张脸做什么?把老子的小心脏吓得扑腾扑腾的!”
凌萧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相夷看出他心里有事,大喇喇地席地而坐,在他膝上拍了拍:“哎呀,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我听着!”
凌萧又抿了抿唇,斟酌道:“他一向......是个洁身自爱的人。”
“啊?”沈相夷怔了怔,“洁身自爱?”
凌萧幽幽地望着他。
沈相夷抬起手来,指指自己,又指指他,来回比划了一阵,委屈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行为放浪,心思龌龊吗?”
凌萧还是望着他,一言不发,却大有一番“难道不是吗”的意味。
“我我我......”沈相夷不禁恼怒,“我怎么不自爱了?摸摸姑娘的小手就是不自爱了?那叫风流,人不风流枉少年,你懂不懂?”
“我不懂,”凌萧垂下了眼眸,“我只知道为人当修正如竹,坚贞不渝。”
“这跟我想的也不矛盾啊!”沈相夷道,“摸摸小手,亲昵一下就不坚贞,不修正了?那这世上可堪君子的还有几人?这些所谓的君子怕不也都是榆木疙瘩,迟早是个出家剃度的命!世上男人要都是这么个德行,天下岂不要完吗?就是女子见着也不喜欢啊!”
凌萧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沈相夷抱了抱肩:“干吗啊,干吗这么看着我,看得我浑身凉嗖嗖的......”
凌萧移开目光,轻声道:“歪理。”
“歪理?”沈相夷鬼叫起来,“我哪一点说的不对?”
凌萧浑身是刺地沉默着。
沈相夷最是见不得他这副样子,不由气道:“咱们也不用说别人,你扪心自问一下,看到好看的小娘子,你就能保证不动心不动情吗?动心动情了,你就不想再亲近一点,碰碰手,摸摸脸啥的?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遮掩的?我这都算是好的了,最多也就是亲亲人家姑娘的脸蛋。你看看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员乡绅,哪个家里没有十几几十房姨太太?”
凌萧忽然觉得头痛起来,轻声道了句“话不同不相为谋”就要起身离开。
沈相夷却一反常态地蹦了起来,大力扯着他,又把他摁回了床上:“不行,你不能走!竟然敢质疑老子的人品,老子今日非得跟你说道说道!”
“还有何好说?”凌萧道,“你我为人处世的准则完全不同,又有何可比之处?”
“嚯,听听!听听这高人一等的语气!”沈相夷气得叉起了腰,“听你这意思,就是觉得我思想龌龊,玷污了你的高尚情操呗!”
“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凌萧道。
“你还用说吗?”沈相夷道,“你的鄙夷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哼,老子真是不明白了,别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怎么老子跟人家暧昧暧昧就是品德败坏了?你就没跟人暧昧过吗?”
凌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垂眸不语。
见他这副样子,沈相夷刚要继续喷火,却不知忽然想到什么,暴怒的青筋猛地收了收:“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呢,你成亲了没?”
凌萧没理他。
“哦......”沈相夷却立即领会了,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颌,“怪不得满肚子大道理,原来还是个......”他住了嘴,嘿嘿一笑,凑上前来,“你也不小了,亲没成,总不会连......”
凌萧不豫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啊,不会吧?”沈相夷的表情精彩起来,“快二十的人了,总不会连......一千年后都是这个规矩了吗?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十三四岁老娘就会往房里塞上一堆啊.......十七八岁,孩子都有两三个了,你怎么到现在还......”
凌萧再也受不了了,起身欲走。
“等等等等!”沈相夷一把扯住了他,似乎发现了天大的趣事。
凌萧被他扯得烦了,恼怒地挣了挣,道:“放手!”
“我不放!”沈相夷却耍起了赖皮,“哎,说说,怎么混成了这个样子?你这要模样有模样的,要身世有身世的,不应该啊。是没看上,还是家里管得严?”
凌萧一掌劈了上去,沈相夷轻轻一转手腕,四两拨千斤,凌萧自己拍出的掌风差点落到自己身上。自知敌不过他,他一屁股坐回床沿,无奈地叹了口气。
“嗯......我明白了。”沈相夷坐到他身边,一脸八卦地道,“你看不上别家姑娘,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人了,对不对?”
“沈相夷,”凌萧转过头来,看见他的脸又移开目光,望着光秃秃的地板道,“这是我的私事,不需告诉你。”
“哎呀,话是这么说,可我这不是好奇吗?”沈相夷凑上来道,“像你这么冷酷的小子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又有哪家的姑娘敢不要命地贴上来,这事想想就有趣啊!”
“何趣之有?此事与你究竟有什么关系?”凌萧不豫道。
沈相夷却充耳不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意淫之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嗷嗷大叫起来:“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