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朱五背着双手,慢慢悠悠。知道的说是上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踏青。倒是急的那个小太监面色涨红,几次张口想劝,却又怕惹恼了五殿下,次次都只能欲言又止。
“急什么。”朱肃一面走,一面鉴赏着汉白玉长廊上映着晨光的浮雕。“反正都已经迟到了,不如欣赏欣赏这早间风景。”
“放心吧,只要我到了大本堂,你就不算没办好差事。”
反正老朱只说让他去大本堂,又没具体限定时辰。不如在这卡Bug,能拖一会是一会儿。
而且,他料定小太监会将这话如实细禀老朱。
就算老实去上学,也要给老朱添点堵!
“是,是……”小太监只能缩着头,心里盘算着待会回去,陛下会不会把怒气撒在他的头上。
他小胳膊小腿的,可承不住龙威啊!
走的虽慢,可大本堂本就不远,走着走着还是到了。小太监可算松了口气:“殿下还请入内,小的待目送了殿下,就去回禀陛下了。”
这小太监,做事还挺严谨。朱肃笑着点头,终究没有再整什么幺蛾子,迈开步子往里去了。
小太监看着朱肃的背影进去,又站了一会之后,这才转过身,如释重负的离开了。
……
大本堂,为朱元璋于洪武洪武元年十一月敕建的藏书处所。内中藏有许多的的古今孤本、道德文章。同时,也作为太子、诸王的读书之所。m.
进了大堂,没听到预料中的朗朗读书声,倒听到了东厢传来气急败坏斥责的声音。“秦王殿下,唐太宗与魏征君臣相得,此乃万古佳话。您如何能妄加诽谤,说他是做戏呢?”
“哦,今天是李先生的课。”朱肃认出了这道声音。
李先生姓李名希颜,也是一名大儒,主要给诸皇子们讲解历史。
“他要不是做戏,为何又要刨魏老儿的坟?”里头又传来二哥朱樉的声音。听上去颇不服气。“李老儿你可莫唬我,我可是看过的!都挖坟鞭尸了,算哪门子的君臣相得?”
“你……”李希颜的声音一滞,“殿下不好好学习正史,竟去轻信那野史?唐太宗推了魏征墓碑,那是因气愤其生前与太子结党营私,又何曾鞭尸……”
“空穴来风,怎会无因?”朱樉还和李希颜杠上了。“正史总是冠冕堂皇,有什么意思?我最爱看野史。按我思量,这些见不得光的野史,才是真实的!”
“这二哥倒是特立独行。”朱肃失笑。“不过,他喜欢看的应该不是野史,而是那些宫廷艳史才对吧!”
此时他已转过了回廊,到了东厢门口。正看到朱樉一脸洋洋自得,在李夫子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
“夫子,肃伤好复课,特来问安。”朱肃抬脚进门,顺便帮朱樉转移了一波注意力。
李希颜正气的脸色铁青,颤着手准备好好教育教育这位只信野史的秦王殿下,冷不防被朱肃这么一喊,整个人抖了一抖,也忘了要去拿戒尺了。
“老五!”朱樉却是面色一喜。“你好了?”
“嗯。”朱肃朝朱樉点了点头,又对其他几位面露关切的兄弟们笑了笑,而后自顾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一拂前摆坐了下来。
“……吴王殿下既已复学,便先温习一番今早的课业吧。”被这么一气一惊,老夫子顿时觉得头脑发疼,眼睛发黑。“如今将近午时,各位殿下将老夫早上所讲的转授吴王殿下,而后自行休息。”
“秦王殿下,自将‘贞观要略’抄写三遍,后日老夫检查!”说完,狠狠瞪了一眼朱樉,走了。
“老五,可以啊。”老二朱樉见老夫子走了,径直朝朱肃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朱肃桌上。“难得有个借口,这才几天,你就巴巴的跑来上课了?”
“别提了。”朱肃无奈的摊手。“爹一大早派了个小太监,押着我来上学的。要不然,傻子才来呢。”
“也是你自己作死,才惹得父皇龙颜大怒。”排行老三的晋王朱棡瞥了朱肃一眼,打开书箱翻找着什么。“你平素面上也算稳重,我还当你是分得清利害的。谁知道,你竟然写出那种大逆不道的‘抡语’来。”
“抡语怎么了?”老四燕王朱棣也凑了过来,双手按住朱肃的肩膀。“我就觉得老五那‘抡语’写的挺好的。”
“书云孔子身高九尺六寸,这样的巨汉,还带着三千大汉在春秋乱世中周游。”
“他要不会抡人,我这个棣字倒着写!”
朱棡横了朱棣一眼,冷哼道:“你就高兴老五跟你学。”
“跟我学又怎么了?”
“学得个屁股开花!”
“你……”
眼看两个弟弟又干起来了,老二朱樉忙在中间打圆场。“行了行了,同胞兄弟,干嘛说话阴阳怪气的。”
“老五才刚复学,大喜的日子。你们两当哥哥的,没得败了弟弟的兴!”
“二哥,你看我这样子,像高兴吗……”朱肃恰到好处的插话吐槽。
看着他一副故作凄惨的脸,朱棣朱棡终究没忍住,对视一眼后笑出声来。
确实,回大本堂上课,傻子才高兴呢!
兄弟四人大笑。这三人,加上太子朱标,便是朱肃此生的同胞兄弟。太子朱标自不必说,自去岁娶了太子妃常氏之后,朱元璋便令其开府别居,跟着老朱和百官们学些政务,不再和弟弟们在大本堂读书。
二哥朱樉年十六,为人爽朗大气。自大哥朱标离开大本堂之后,嘱他多照顾年幼的弟弟们,他便以诸皇子们的老大哥自居,对弟弟们极尽照顾。
可惜这份责任感范围有限,对待家人之外的下人,朱樉不假辞色,动辄打骂,为宫人所惧。已经有了暴虐的苗头。
老三朱棡,心思深沉,顾盼有威。是除大哥朱标外学业最好的一个。或许是性格相冲,总与老四朱棣别苗头。
老四朱棣则是个皮猴般的性子,最喜爬树翻墙、弯弓走马。若不是老朱与马皇后管教的严,一日日早不知上哪儿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