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母亲

所以,母亲看清楚安泽的样子了吗?”

盛家威严肃穆,奢华泛着白金色的空荡荡的大厅内,少见地围了一圈配枪的黑衣侍卫,面前占据一整墙的屏幕上——

正正好好暂停于盛安泽有些郁闷的小脸上。

卷翘的棕栗色头发与那双透亮天真的眸子,叫人一眼就能对其心生喜爱,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未来的天姿惊人。

盛淮安少见的噙着笑,甚至能从他轻哼的歌曲里,听出他是真的心情愉悦,狭长的眸子隐去晦涩漩涡。

男人身穿黑色风衣,轻佻地靠在单人沙发上,手上同样带着一双黑色皮质手套,金属镜片反射出毒蛇般毫无感情的冷光。

他一边从面前桌上拿起酒杯,仿若是鲜血般的殷红液体在被灯光折射的玻璃杯中摇晃。

同时很是好心地提醒着眼前人:

“母亲,等到安泽过世,你的服丧结束,我就可以将您送到父亲的医院了呢~您没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心照顾父亲了。”

全场一片死寂。

死死抓住陈羽凝胳膊的两个女佣老老实实地垂下头,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就此原地消失。

在盛淮安发现当年真相后,他就没有再叫过陈羽凝“母亲”。

而现在,伴随着尾调拉长缱绻的嗓音,那格外加重的两个字,既是戳陈羽凝的心,提醒她当然犯下的罪孽。

更是明晃晃地传达一个信号——

以后的盛家,只有他这么一个嫡出继承人。

陈羽凝的心似是漂浮在硫酸池里,一点点,自心底传来冷寒和恐惧,这个常年服药的女人,现在全身都在颤抖。

她的脸白得像是一张纸,带着越发浓郁的病气,眼窝深邃,整个人仿佛被抽走全部动力,恍若是死物般,从喉咙深处发出阵阵痛呼。

她还是很美,哪怕是如此狼狈,彻底沦为手下败将的时候,都带着些病弱西子的温婉美丽。

惹得控制住她的女佣都心生怜悯。

见女人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痛苦求饶或是尖叫,盛淮安的笑意越发加深,同时感叹的开口:

“母亲啊母亲,结果都是一样的,您这般聪慧,为什么这段时间不把安泽留在盛家呢?最后留下些回忆也是慰藉啊。”

他原是自顾自地说着,却不想,陈羽凝抬起头,沙哑着嗓音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比起叫他日日生活在盛家这座牢笼,受你恐吓,当屠宰场里等死的困兽,为什么不叫他最后快乐几天。”

盛淮安的笑意猛地顿住。

原本百分百的好心情因着这几句话而彻底归零。

但陈羽凝却盈盈地笑着,因为嗓子昨晚的尖叫哭喊,导致现在说话都说不利索,只能从喉咙里“嗬嗬”地用气音说话。

但仍旧掷地有声:

“淮安,他能被你这个哥哥害死,我和你父亲能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也不过是当时我们对你的那一丝丝怜悯。

倘若我像你一般,当年那么小的你,就该陪着沈清一起奔赴黄泉。”

最后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在说完后便无力地柔柔倒在地上,紧闭着双眼,轻声咳嗽着。

不过紧握着她胳膊的女佣小凌目光就变得极其惊恐起来。

额上冒出滴滴冷汗。

大厅更静了,金属时钟的声响似乎也能在耳边无限放大。

沈清,盛家前夫人,盛淮安的生母。

十年了,这个陌生的名字被人尘封,久得像是要再不能重见天日。

盛淮安不能说是一个情绪易于激动的人。

或者换一种说法,他出人意料地能够容忍。

冰冷的利剑隐在深邃的双眸里,十年间的屈辱不曾叫人窥探,无论是面对恨之入骨的父亲,或是欺辱他的兄弟——

永远都是温润的、不带任何杀伤力、甚至可以算是怯懦的满是讨好的赔笑。

可谓是把“会咬人的狗,不叫”这句话,发挥到了极点。

但万事总有例外。

陈羽凝和盛安泽,就是这位是盛家掌权人的例外。

是毫不留情的恶意,明晃晃的折磨刁难。

浓郁黏稠的流动着的恨意。

******

长久的安静,所有的一切就都有迹可循。

“……”盛淮安缓慢地抿了口酒,清洌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些许清醒与冷意,也叫他看清了面前女人实则恐惧的神情。

“叮”的一声,酒杯碰撞。

男人的笑意未变,很是随意地轻哼一声,同意地补充:

“母亲说得对,所以我更应该得到教训,在此时斩草除根,不叫安泽日后找我复仇,省去没有用的怜悯与善心就好啊。”

两行清泪争先恐后地涌出陈羽凝的眼眶。

与此同时屏幕里传来的“噔噔”声——那是比赛开始时的响动。

在她的心里,是儿子葬礼的钟声。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从这一刻起,我派的人会出发,大概两三个小时左右就可以抵达青城镇~”像是怕女人忘记,他悠哉地抱臂提醒。

猎猎风衣叫他身型修长,光是坐在那里,就足足能够击溃陈羽凝的心理防线。

夹杂着模糊的眼泪,她堪堪望去——

俊美的面庞依稀能够窥见年轻时的沈清几分风情。

在彻底的铺天盖地的涌来的悲痛里,她又一次地昏死过去。

盛家花园的婆娑树影透过玻璃窗倒影在地板上。

盛淮安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一点点扫视着陈羽凝的脸,笑意一点点消失,似是冰冷的风暴来临前的宁静般,沉声:

“把她拖回去,关起来……”

小凌慌了神,还没听完盛淮安的话就连连应着。

刚打算连同同伴把夫人半搀半抱地送回房时,只堪堪有所动作,身边猛然间甩来那价值不菲的酒杯。

四下炸裂,玻璃碎片飞溅!

小凌先是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惊呼一声。

很慢地扭头看,盛少面无表情地感叹了一句:

“果然还是生疏了……以前都是百发百中的……”

正常情况下,那个酒杯该炸裂在小凌的太阳穴上才是。只可惜他今天手有些发抖,没怎么发挥好啊。

小凌显然也听明白了弦外之音,红着眼眶不断结结巴巴地解释:

“少爷,少爷,真的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但凭您吩咐,求您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真的求求您了……”

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就差没有原地跪下磕个头了。

“你们私底下跟陈羽凝关系好很正常,但她马上就不是盛家太太了~再有下次,你可以滚了。”

盛淮安淡淡地下着最后通牒,随即轻蔑般厌烦地挥挥手。

意有所指的,周围部分佣人心虚般地低下头。

小凌便也只能沉默着流泪,腿软着把太太带到楼梯口处。

三楼隔间,那么窄的地方,只能堪堪进入一个成年人,铁皮门,除了门上一个小方块能透进亮光,整个房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

吃喝拉撒都在那个房间,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折磨。

一个成年180的壮汉尚且在那里待不了24小时,一直都喝着药身体羸弱的太太,是会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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