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黎坐着的这个车辆里，除了前面负责开车的黑桃J，宽敞的后座竟是连半个保镖都没有配备。
像是丝毫不担心她半路劫持了车辆逃走一样。
黑桃J透过后视镜，轻松地就将后座大小姐脸上难掩的戾色一览无余。
诡谲低沉的气压里，车辆缓缓行驶。
“那麻烦你去回禀盛淮安的时候，帮我转述一句话。”
因着惯性使然，秦书黎靠着松软的真皮座椅的靠背，状似轻松般，一边捏了捏胆怯安静的悦宝的耳垂，一边垂眸道：
“我相信你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那是自然。”
像是回到狭窄的空间里，叫黑桃J萌生出一种像是猎物囚兽足以轻松掌握的自在感，低醇的声音里都带着些松弛感。
“你就回了你家主子，就说，秦家与他盛淮安，不死不休。”
秦书黎的尾音带着常见的慵懒和温柔，那抹红唇吐露出的，不像是宣战书，反倒像是情人耳鬓摩擦间的情话。
但她的双眸极暗，诡异莫测间还透着明显的嗜血。
显然，盛淮安这次当着悦宝的面把她“请”到盛家的举动，真的叫这位秦大小姐相当不爽。
像是重生归来后的这半年里。
秦家全部人稳稳的宠爱与目光，重新叫她脱胎换骨、浴火重生般——
秦大小姐骨子里那熟悉的贵气和傲然便一点点显露。
这句话的分量也是实打实有的。
跟富可敌国、权势足以一手遮天的秦家，不死不休。
说出去，凡是想在生意场上活下去的大小家族都得抖三抖。
黑桃J无言地垂眸看着前方路况，又像是恢复了方才无波无澜的木头雕塑般，漆黑的眼眸隐去那一丝丝的兴致。
“秦小姐，当真这般自信？”
像是带着感叹，又带着些不知名的兴奋在。
秦书黎盯着车玻璃上反射出的似乎如有实质的目光，恶狠狠地抵了抵上颚想——
疯子的下属是疯狗，这句话可真是没有骂错。
她懒得搭这些没用的废话。
只是百无聊赖地盯着周围飞速朝后倒去的景物残影。
猜着家中会是谁第一个猜到她在节目里消失。
秦书黎现在很是冷静。
除却最开始意识到为自己做出的困兽之局时，心间划过的明显一抹血气和厌恶后，便又像是把自己包进了一层厚厚的茧子里，
漂亮的凤眸里是怜悯，是高高在上的贵气。
黑桃J或许还能从些许细节里，看出对那个小姑娘的怜爱。
但唯独没有他所熟悉的恐惧。
资料里浸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娇娇小姐，怎能不叫他眼前一亮。
“秦大小姐，盛少并没有对您怎么样，谈何什么不死不休呢？他只是请您来盛家小聚，联络联络感情。”
“就像我所说的，我们盛少在第一次就对您一见钟情。
您难道忍心对自己忠心的暗恋者不闻不问吗？”
像是为了烘托自己嘴里的真言，黑桃J很是诚恳地按亮了旁边的车载音响开关。
话剧女郎歌喉悠扬，情歌缠绵悱恻。
如泣如诉。
秦书黎由着他满嘴谎话连篇，看着反光倒影出的男人状若癫狂且兴致十足的脸，心上泛起浓重的不适感。
“相信盛少处理方式滴水不漏，那一路跟拍我和盛铭的摄影师被你和你那下属送到了哪里？”
她并非有意发善心关注别人死活。
只是，
相较“素人嘉宾陷入危险，情况未知”这种话题引起的骚动。
还是最好买通节目组，给她安个“违约”的名号更说的通。
也就以至于，她没能看见黑桃J唇边的轻笑。
“啪嗒”一声，带着银光的东西顺着前座的缝隙，被男人姿态随意地扔到了后方。
秦书黎只感到了自小腿处传来一阵有些噬痒夹杂着剧痛。
就看见了身边脸上血色全无的悦宝。
小姑娘吓得尖叫一声，胆怯地扯着她的袖子，像是压抑不住的负面情绪决堤，浑身抖如筛塞：
“妈妈……妈……妈！啊啊啊，妈妈！你看，你看……”
哆哆嗦嗦地，竟是连话都说不利索。
晶莹的泪滴大颗大颗地落在了秦书黎的手腕处。
恍恍然地似是烫到了心尖尖。
鼻尖萦绕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狭小的车后座间不停地放大，像是要从人的所有感官处一齐迸发。
恶心的，浓稠的，刺眼的。
或者是蕴含在空气里不停酝酿着的。
那两位摄影师的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一把弯月状的短刀，看起来锻造的材质极佳，沉甸甸地被黑桃J扔在了秦书黎的脚边，中途划破了她的小腿。
阴暗浓稠的血甚至都沾到了她半长过膝的裙子上。
眼看着悦宝脸色惨白甚至到了身体摇摇欲坠的地步。
秦书黎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同时微微侧过身另一只手握起了那把短刀。
双眼里是诡异的死寂，单这么看，甚至会叫人觉得这是一种被吓到的，从而显出孤立无援的无措与弱势。
但黑桃J看出了其中蕴含的杀机。
他脸上原本盈满兴致的微笑猛然间僵住，整个人像是被钉死在原地，能够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
警告和血气。
狭仄空间的空气便陡然稀薄。
呼啸一声，车辆驶进了暗不见光的隧道。
在漆黑的环境下，所有危机会陡然爆发。
黑桃J甚至可以隔着车座椅，感受到秦大小姐手里的那把弯刀正顺着他的身形轮廓开始描摹。
或许是在找一击毙命的角度。
又或许，是在找准他心脏的位置。
他同样毫不怀疑。
秦书黎现在想要把他活活剥了皮的心都有了。
“果真是伟大的母亲啊。”
黑桃J的表情诡异地轻松，哪怕清楚那把弯刀会随时夺走他的姓名，仍旧悠哉地轻声感叹。
这条隧道出奇的长。
在这种古怪的，生死只在一瞬间的时候，长久的不见光的黑暗是很容易叫人产生烦躁感的。
“秦小姐，那把刀若是刺向了我，您可是知道的，我这人可什么都不怕，仅剩一口气都敢现在甩方向盘带着您一起奔赴黄泉。”
“这么可怜的小小姐，啧啧啧，您忍心叫她见血吗？”
更不要说，黑桃J绝对会在秦书黎杀他的前一秒钟，
完美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