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昏沉,飘雪缓缓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城门下泥泞走道上覆上一层浅浅白雪。
已经到了城门关闭之时,四名官兵将立在墙边的厚重沉木搬了出来,准备关闭城门。
这时,一道人影冒着风雪从大道上走了过来。
这人身材削瘦,肩上背着弓箭,手里拖着用树枝制作的简易雪橇,上面载着堆砌成小山一样的猎物,迎着风雪稳步朝他们走来。
枯枝掩映之下,隐约露出几块如雪一般洁白的皮毛,还有野兽死前惊怒的血红双眼。
宽大的竹编斗笠将这人的脸遮了大半,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透出几分凌厉。
她走到城下,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准备关门的几个官兵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强大的猛兽盯上的兔子一般,心里狠打了个哆嗦。
可能是太过震惊,以至于当这人递过来一头猎物做入城税时,他们都忘了伸手来接。
这人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轻轻将手里那头被一箭射穿眼睛暴毙而亡的野狼放在他们脚边,便继续拉着小山堆一样的猎物进了城。
几个官差的目光下意识追着她离开的身影,满头散发凌乱束在脑后,一身麻衣又脏又乱,衣袖有几处地方明显被野兽利爪抓破了,光看痕迹就能想象到此人与猛兽肉搏时的凶悍。
一时间竟辨不出这人是男是女。qula.org 苹果小说网
但这满身的杀伐悍气,总不可能是个女人吧?几个官兵在心中不是很确定的猜测到。
照例在城门旁巡视的刘荣惊呆了!
他睁大了眼睛,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愣怔着,就这般呆呆看着那座由猎物堆砌而成的小山包从自己面前走过,许久这才缓过神来。
“那、那个人,那人......”他似乎是想同身边的人说什么,但嘴巴张了又合,半晌还是吐不出话音而来。
因为他不敢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眼,认错了人。
那真是城北徐家的女人?
可能也就只有见过王氏一面的刘荣才敢怀疑那是个女人,而不是个男人。
王氏拖着身后的猎物小山堆走在街道上,无疑是显眼的。
哪怕现在天色将晚,九成行人都已经归家去了,但只要还留在街上的,全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投来注目礼。
她并不在意这些目光,只想快点赶在店铺关门之前,把手里的猎物出掉。
好在商铺关门比较晚,王氏赶上了。
王氏早已经同店铺老板说好,两人一碰面,那老板先是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安排王氏去了后院,隔绝了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掩盖猎物的枯枝拿下时,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商铺老板还是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全是狐狸和狼,这满满一小山堆,是把人家老窝都给踹了呀!
两人没有一句交流,商铺老板把这些猎物收好,王氏带着三件小儿皮裘、一套成人皮袄、两匹丝帛、一匹麻布,离开了店铺。
路过城西猪肉铺时,见屠夫正在宰杀明早要卖的猪肉,想起家里三个孩子天天念叨着要包饺子吃。
便又扔下一匹麻布,拿走了五斤上好肥肉,和五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快步往家赶去。
却不知,她走后没过多久,商铺那边就来了一个游侠打扮的男人,递给商铺老板一把钱,打听她的消息。
只是王氏之前来得神秘,约定好就走了,再见已经是三天后的今天,当时天色昏暗,王氏又带着斗笠,也不说话,商铺老板连她性别也不清楚。
于是,这打听的人只听到商铺老板说,“城北人,男的,会用箭,就这些。”
......
门外想起“咚咚咚”的敲门声时,天已经全黑,徐月父女四人已经吃了晚饭,准备各自上床歇息。
王氏一走就是三天,连着两个晚上都没回来,徐大心里隐约有些担忧,但不敢表现出来。
此刻听见敲门声,已经半边身子爬上炕的他顿时一个激灵从炕上跳了下来,裘衣都没穿,便冲到院门后,打开了门栓。
夜色昏暗,只见到一个熟悉轮廓,徐大当即一喜。
然而这嘴里冒出来的话却是硬邦邦的,“你可知道回家了啊,我当你死在山上喂了野狼呢!”
王氏冷扫了他一眼,两手拎得满满当当,根本腾不出手收拾面前这欠扁的男人。
徐月兄妹三个兴奋的跑了出来,姊妹两个“阿娘阿娘!”各叫了一声,那激动的小脸看得王氏心里暖烘烘的。
“我回来了。”她开口,声音沙哑。
徐月这才注意到阿娘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兄妹三个忙把阿娘手中东西接过,簇拥着王氏进了正屋,上上下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王氏摆手说自己没事,示意大家不要担心,在徐月兄妹三人惊喜的目光下,把带回来的皮裘分给三人。
另外两匹丝帛也一并交给徐月,让她收起来。
自打徐月激发了金手指之后,家里的贵重物品都会交给她来保管。
不知不觉间,徐月就成了家中贵重物品的保管员,徐二娘和徐大有时要用大钱,都得先来找她要。
握住一家经济大权的徐月表示,痛并快乐着。
屋外,徐大已经把油灯重新点起,站在灶台前一边吸着冷气蹦蹦跳跳,一边熟练的生火烧水做了一碗疙瘩面汤。
王氏换了衣服洗了脸,坐在暖烘烘的火炕吃了满满一碗疙瘩面汤,连着三天两夜不曾合过眼,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倚在墙上,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询问个不停的徐月姊妹俩安静下来,在徐大的小声驱赶下,各自回房,有什么话等王氏休息好了再说。
次日一早。
王氏是被一股浓郁的肉香给馋醒的,只闻到一点味儿,她立马就猜是家里人在炼猪油。
王氏穿好衣服走下炕,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在灶台前忙碌的徐月兄妹三人。
徐大郎个子高,站在灶台前熬着油,徐月和徐二娘就蹲在灶台下一边烧火一边捡着碗里炸得香脆的油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