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北方各州商贾传闻,契丹主耶律德光正调拨兵马,准备南下幽州、云州等地劫掠,边郡守军军心浮动,各边镇节度使纷纷上奏请求朝廷派遣援军……”
“圣人授命秉政大臣选择可当统帅之人镇守河东,以防备契丹大军横行……”
“朝中群臣议论,多认为河东节度使之职应由石敬瑭出任,圣人对此未见异议!”
九月初,登州府邸内,北镇抚司司丞崔千伍和镇抚司指挥使白济汛带来了洛阳方面的三条最新情报,李从燕看完之后脸色非常凝重。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李从燕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石敬瑭开始逐渐发迹,此时眉头紧锁沉吟了一番,问道:“现在洛阳方面有几队人马?”
崔千伍叉手说道:“启禀主上,洛阳一带有四队人马打探情报。”
李从燕思索了一下,说道:“从平卢节度使方面抽调十队人马,三队人马去洛阳,七队人马去河东,全力搜集关于石敬瑭动向的情报!”
“喏!”
不过白济汛和崔千伍都有些不解,李从燕为何始终对这个石敬瑭如此重视,就算石敬瑭真的出任了河东节度使,也不过是众多节度使中的一个,没有什么特别的。
李从燕听了二人的疑惑,说道:“因为此人是一个祸患,而且还是天大的祸患!”
“祸患?”
白济汛和崔千伍面面相觑,虽然二人心中还很是疑惑,但是面对李从燕的肯定,便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当即领命。
随后李从燕便命人取来一幅河东一带的详细舆图。
“主上,这幅舆图是从何而来?”
在这个时代,一般的地图都很是抽象,甚至一些地标与实际都差之千里。
可是李从燕的这份舆图却相对的准确一些,在白济汛、崔千伍看来这幅舆图更加规整,不由得啧啧称奇,于是便询问了起来。
李从燕还在盯着舆图研究着什么,头也不回的说道:“这是我参考北镇抚司收藏的舆图,自己亲手改良画出来的。等我用完了,就给你们镇抚司收藏。”
“喏!”
白济汛笑着说道:“真没想到主上还懂得堪舆之术,今日前来真是对了,咱们俩人还捡到宝了。”
崔千伍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主上才学世所罕见!”
“好了,说正事吧。”
李从燕笑着挥手让二人落座,而后问道:“北镇抚司的人手调配多久可以完成?”
崔千伍说道:“启禀主上,按照主上的要求全部调配到位的话,至少需要十五天的时间。”
“好!就给你十五天,不能再慢了。”
“喏!”
白济汛问道:“我看主上盯着舆图看了许久,主上是在看什么?”
“看河东!”
李从燕指着舆图上河东镇的位置,说道:“从洛阳到河东,石敬瑭要先在洛阳谢恩,而后从洛阳出发赶到河东镇赴任。按照情报上的大概日期,再有几日石敬瑭就能赶到河东镇了。”
白济汛微微皱眉,说道:“主上的意思是,暗中除掉石敬瑭?”
“没错!”
这下白济汛和崔千伍听了李从燕的想法都是吃了一惊:这个石敬瑭究竟做了什么,或者将要做什么被李从燕知晓了,为何李从燕对石敬瑭有这么大的杀意?
“主上,这……”
李从燕问道:“怎么,北镇抚司的杀手司还不能用吗?”
白济汛咬了咬牙,说道:“启禀主上,只要主上一声令下,杀手司的兄弟们随时可以为主上赴死!只是石敬瑭毕竟是朝廷册封的河东镇节度使,如今又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对咱们登州没有实质性的威胁,如果这个时候去刺杀他,属下担心会给咱们登州带来麻烦。”
此时李从燕冷静下来稍稍思索了一会儿,而后叹息一声,自己心中的杀意还是丝毫未减,但是要如何说服这两个部下?
“我总不能说预见了石敬瑭将来会出卖幽云十六州,会投靠契丹人当汉奸吧?估计此时说出来,没人会相信的。”
想了一会儿,李从燕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北镇抚司还是以监视为主,我要知道石敬瑭在河东镇的所有情报!”
“喏!属下立即去落实。”
太原府。
河东镇节度使府邸的外面是一条繁华的长街,此时的城中商贩已经不再禁锢于某一处坊间,而是开始逐步向城中各处扩散开来。
这不但说明此时各地的商业开始大发展,同时从侧面也说明后唐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开始急剧下降。
此时在这条街上,酒肆、作坊、食肆热闹非凡,行人往来如梭,无一不显示着太原府的繁盛。
而在河东镇节度使府的邸斜对面,是一家上下三层的酒肆,此时正值晌午时分,酒肆内已经坐满了酒客,好不热闹。
“来!登州产的二锅头佳酿一坛,烧羊肉、鲙鱼、烩菜、胡饼各一份!”
店小二将酒肉摆上桌,两名商贾坐在这处靠窗的位置开始吃喝起来。二人一杯烈酒下肚,一股酒气瞬间呼出,顿时舒服的叫了起来。
“这酒真够劲,喝过这二锅头,别的酒就入不了口了,再好的酒都不行!”
一个年长商贾瞄了一眼窗外,只见河东镇节度使府邸的侧门缓缓打开,一个带着璞巾的男子走了出来,而后便低着头快步混进了人群之中离开。
“别喝了,目标出来了!”
另一个年轻商贾急忙放下手中酒杯,转身便出了酒肆不见了踪影。
剩下的这个年长商贾并没有动地方,而是依旧盯着节度使府邸的大门,目不转睛的看着,时不时的喝口酒、吃口菜,在这间酒肆一坐就是一整天的时间。
到了下午时分,那名年轻商贾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刚一坐下便夹起一大块烧羊肉嚼了起来:“这菜都凉了,怎么不再点几个?”
“有的吃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
老商贾说完便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便低声问道:“如何?从节度使府邸出来的那个人,跟上了没有?”
年轻商贾点了点头,说道:“跟上了,你猜怎么着?那个人竟然是个契丹人!”
“契丹人?怎么可能!”
老商贾眉头紧锁,问道:“你可确定?这事可是非同小可的,河东节度使竟然和契丹人有来往!”
“我当然确定!”
年轻商贾低声说道:“我跟着那人一直出了城,在城北官道旁,那人摘了璞巾瘙痒,头顶光秃秃的,只有脑后有两小撮头发,分明就是契丹人的发式!”
“这可就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
老商贾将杯中酒饮下,而后说道:“走,咱们要立即将消息送出去,不能有片刻耽搁!”
说完,老商贾转身便走。
“嗨!”
年轻商贾一边急着吃了两口菜,一边追了上去:“你等我一会儿!”
两人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在一处偏僻的街口遇到了一个摆地摊的男子。
老商贾走上前去搭讪,年轻商贾便装作路过在附近溜达,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有货吗?”
“有!今日才到的新货。”
“哪里送来的货?”
“远地方。”
“哪里?”
“契丹!”
摆地摊的男子顿时双眼眯了起来,低声说道:“这可是大生意!有货单吗?”
老商贾便伸出手,在那商贩的手心上比划了起来。片刻之后,老商贾比划完便站起来,问道:“就是这些货,可记下了?”
摆摊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全都记下了!这批货太大,我立即回去准备钱财。”
“好,有劳了!”
二人说完,老商贾和年轻商贾便离开了。
而摆摊男子又等了一会儿,眼见无人经过,这才收拾东西离开。只见这名男子将东西装进包裹内随身携带,顺着旁边的小巷一路向西,七拐八拐的便来到了太原府西城门附近。
“这位小哥哪里去?”
一个装扮妖艳的女子拦住了摆摊男子的去路,眉眼带笑的说道:“小哥生得如此俊俏,何不与小女子一同嬉笑一番,也不枉这大好年华?”
摆摊小哥笑着说道:“姑娘勿怪,小可这才接了一桩大生意,正要回去准备进货,还请让一让!”
“哎呦!”
女子说着就靠了上来,一把将摆摊男子的右手揽入怀中,说道:“小哥有什么大生意啊,赚了钱可别忘了小女子!”
二人边说边拉扯,片刻之后女子终于放手:“哼!真没见过你这般不解风情的男人!”
说完,女子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路过的几个行人见状纷纷说笑起来,那摆摊男子脸色一红,急忙低着头走掉了。
一刻之后,刚才那个妩媚的女子出现在西门外的树林内,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脸上也没了之前的妩媚,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淡然和英气。
一名男子牵着一匹战马走了过来,低声问道:“何事如此急迫,大白天的太危险了,就不能等到晚上再接头?”
女子低声说道:“事态紧急,这是城内商贾老张叔侄送出来的情报,红色三级!”
这名女子和其余几人都是北镇抚司安插在河东镇的官差,隶属于北镇抚司探查司。
而此时北镇抚司搜集到的情报分为白色、蓝色、红色三等,每一等又分为三个级别,白色一级为最低,红色三级为最高。一般来说寻常的例行情报,或是价值不大的情报都是白色的,有一定价值,但是影响不大、或者影响可控的情报是蓝色。
而那些足以影响当下局势,或者事件发展下去的后果不可估量,这样的情报便是红色等级!
男子闻言当即变色,接过女子递过来的一个小香囊,低声说道:“我立刻返回登州,向司丞和指挥使禀报此事!”
说完,男子便翻身上马,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道:“你和老张他们几个都要小心,一定要注意安全!”
女子叉手道:“喏!路上小心!”
七天后,李从燕收到了北镇抚司的情报:石敬瑭开始和契丹人接触,具体内容不详,但极有可能是在寻求外援!
“这个祸患,可恨不能立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