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谢安逸握着信封,垂头一言不发。
少年清瘦的背脊像一座小桥,弯下又浅浅起伏。抽泣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回荡。
范无赦倚靠门框,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睨着谢安逸。金九也没打扰他,在庭院里泛着肚皮晒即将要沉下的斜阳。
谢婉儿站在楼梯上,望着眼前的情景,脚步迟疑。
直到数十秒之后,贺之淮端着一杯热茶从厨房走到客厅,抬眸看她:“哭过?”
谢婉儿深深提了口气:“才没有。”
贺之淮也没深问,将茶放在谢安逸面前,坐到单人沙发上。
视线在每个人身上都落了落,似乎每个人都怀有不愿分享的心事。贺之淮轻垂下头,没有再打扰谁,安静处理公务。
盖头的事想来谢必安已经说了,等谢婉儿心情好些,她想问的时候他再说。
这日的夕阳落得比往日更慢,客厅里的那抹橘色阳光迟迟没有褪去。
而少年的啜泣渐渐停止。
谢安逸抬起手,将手里的信封递在空中:“师父给你留了话。”
谢婉儿微滞,眨了下眼睛,去接住谢安逸的信。
他留给谢安逸的话少之又少,没有嘱托没有叮嘱,连一句道歉也不曾有。
唯一句【今后你得独自去走你自己的道了。】
是个豁达洒脱的道士。
谢婉儿看了眼谢安逸,再垂眸。
【姑娘,若你信老道,就别再追查林道生,好好过完你的今生。】
这......
谢婉儿下意识看向谢安逸:“你师父怎么知道林道生的?”
谢安逸沉默摇头。
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好像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什么话都不想说。
谢婉儿也不勉强他,拿着茶几上的三清铃到门口,将范无赦带到院子里:“从天我就觉得这三清铃不对劲,但是具体哪儿不对,我看不出来,你帮我看看。”
范无赦接过三清铃,随意看了一眼,便说:“《太清玉册》里有记载‘道家所谓手把帝钟,掷火万里,流铃八冲是也’。三清铃具有降神除魔的作用,可这个铃,已经失去它的功效了。”
谢婉儿:“为什么会这样?”
范无赦:“从它身上残留的气息来看,它已经被人破了上面的灵气,而要破这灵气,就需要将它放置在血池或盛满煞气的鼎中淬炼。”
谢婉儿不解:“为什么要破坏它的灵气。”
“这样做可以将它的灵气注入进别的物体里,或者练出别的法器。”范无赦抚摸三清铃上的符咒,“这个三清铃被腐化成这般模样,看样子已经被淬炼过多次。那小子说这东西是他师父的,而他师父是能下地府抢生魂的人,这等法器是绝不会被鬼道的人偷抢去的,除非那人不想活了。”
谢婉儿蹙眉:“你的意思是......”
“对。”范无赦瞥了眼谢安逸:“他师父主动给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知道呢,道家不似其他教派,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或许是为了钱,或许是为了别的,总之,他现在把那小子丢给你,显然是算出了自己的命数,不想连累了他这个徒弟,给他一份信,是划清界限。”
“信是谁送来的?”谢婉儿问。
“被操控的野鬼,放下信就直接消散了。”范无赦说:“老道士是要彻底断了联系。”
“那你们能让那些野鬼去找他吗?”谢婉儿看看金九:“猫都能找到,人应该可以,对吧?”
范无赦嗤笑:“你让鬼去找一个道士?怎么,是觉得它们都活腻了,还是它们都喜欢去找刺激?”
谢婉儿:“那怎么办,我昨天答应他,替他找师父的。”
“别什么都答应,再者,人家师父都说了,今后的路要他自己走,你掺和什么。”范无赦往她额头一点:“倒是你,还不抓紧时间做自己的事,阎王可说了,必须把林道生给找出来送去地府。然后拿到福利院,把霍冉的事处理完就好好积德。还记不记得的阎王的话了?”
谢婉儿哀叹:“记得!每年必须要做满十件功德。”
“不是。”谢婉儿叉着腰:“我的前世是什么十恶不赦,很缺德的人吗?怎么一天到晚都要积德积德!”
“这我们就真不知道了。”范无赦无奈耸肩。
“没事!我迟早把这身世弄明白。”谢婉儿咬牙:“对了,谢必安说我的盖头被九局的博主买走了,而且她身上还有不对劲的地方,是怎么回事?”
“刚刚贺之淮发现她发了一条新视频,说是鬼市的画面没拍到,但她在里面买了一个鬼新娘的盖头。”范无赦默了会儿说:“视频我们看了,那女生有些奇怪,她好像是容易招惹邪祟的体质,可她身上却有什么东西在保她。而视频里隐约有股很强的能量,但我们暂时分不清这个能量,是她还是她身边的女鬼身上的。”
“那她俩都很厉害?”谢婉儿疑惑。
“不清楚,我和必安总觉得这人能帮到你。因为这股能量,和金九想要的铃铛有相似之处。”范无赦压低声音:“之前也告诉过你,这铃铛来历不简单。听说制造它的人悟出了天道,超脱三界了。”
“哟,小鬼有点儿见识,比那小道士强。”金九突然插了句话。
两人齐刷刷看过去,庭院里最后一抹斜阳已经褪去,金九打着哈欠起身:“帝铃听说过吗?”
范无赦:“道观的那个?”
金九:“那是帝钟,不是一个档次的玩意。”
谢婉儿陪笑:“小猫咪你最厉害了,能给我们讲讲吗?”
“能。”金九得意起来,似也藏不住话,勾着爪子让两人蹲下来讲话:“仰着脖子,我累。”
两人蹲下身,围成一个圈。金九看了眼客厅:“老实说,我也失去了很多记忆。源头的记忆,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草原里。那时只有我和一个少年,他叫‘奇’,而这个铃铛,就挂在我的脖子上。”
“那个时候我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奇’带着我去很多地方,他好像在寻找什么,可一直都没找到。”
金九回忆到此,眉头蹙在一起,表情严肃:“直到有一天,一群奇怪的人开始追杀我们,在某个我们被围堵的夜晚,我第一次见识到了帝铃的威力,也知道了我的真身是什么。”
“是什么?”谢婉儿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
她被金九白了一眼:“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的真身是白虎。”
“噗嗤。”范无赦笑出声,有站起身结束这个荒唐谈话的意思:“白虎?小猫咪,那是虚构的东西,是神话,是传说。”
“那你们地府的谛听呢?”金九抬抓摁住他:“在世人眼里不也是个神话。”
范无赦迟疑一瞬:“可是所谓的四大神兽,没有人见过。”
“我也没见过。”金九说:“我也只见过我自己,还是残缺的。”
“残缺的?”谢婉儿不明了。
“那日我为了救奇,操控了帝铃,显了真身,光是我的吼声就让那群人直接魂灭了。可是...我的真身只能维持十秒左右吧,还是有帝铃加持的情况下,而且那一次之后,我又变得很虚弱了。”
金九叹息道:“也是那天,奇告诉我,我是这世间上唯一仅存的神兽之一,白虎。而这个帝铃,就是我从前的主人,替我打造的。”
......
谢婉儿和范无赦互看一眼。
范无赦压着笑:“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氛围有些紧张,准备编个故事给我们找乐子?”
“滚!”金九啐了他一口:“本大爷没心情给你们编故事,要不是这件事很重要,我打死都不讲。”
“你让它说。”谢婉儿制止范无赦,听书似的眼神落到金九身上:“小猫咪,你继续讲,我们不打断了。”
金九:“奇告诉我,上古时期,盘古开天,将混沌一分为二,化作天与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之后道家将其称之为阴阳,从而生出二十八星宿,绘制先天八卦图。而后世人又将天地分为东南西北,对应星宿,也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看做镇守方位的四大神兽。”
“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