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顾婉婉的问话,祝孟军一个踉跄撞到了停在路边的自行车。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祝孟军不敢直视顾婉婉,瞥过头,假装去扶车。
看到老人慌张的神色,顾婉婉没有选择咄咄逼人,反而是说出了令祝孟军大惊失色,又震碎脚下金九三观的话。
“如果他杀的人是曾经霸凌过他和祝子晴的人,我认为姜家诚没做错。”
停顿片刻她继续道:“虽然很矛盾,可...杀了人,也应该受到惩罚。”
话落,顾婉婉唇角浮着笑,抱起金九,“祝大爷晚上十点学校天台见。”
女生转身步伐轻快的走了,留下祝孟军在原地,心情变得极为复杂,像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一样凌乱。
女生能见到鬼,能和鬼交谈,已经让他震惊不已,如今她还说出姜家诚杀过人这件事,祝孟军胸口激越跳动。
他没有扶自行车的心思了,拖着风湿严重的右腿,小跑回院子里,拿出手机拨打出一通电话。
姜家诚在睡梦中惊醒,看见来电,手莫名地抖了一下,胸口闷闷的。
迟疑半瞬,他才把电话接通,“祝叔叔。”
“姜家诚你赶紧走。”
祝孟军的声音十分急促,姜家诚不明所以,“怎么了叔叔?”
此时祝孟军全身都在冒汗了,语气紧张,“那个来学校捐款的贺太太,你见过的,她她,她好像知道当年你杀了孙妙的事了。”
话一出,电话那头只剩下砰地一声响动。
姜家诚握着手机的手松开,手机落到了地面,裂出一道雪花纹。
条条裂纹似月光钻进他的眼睛里,令他想起那日朦胧的月。
孙妙——已经二十年了,他没想过这个名字还能被提起。
他哆哆嗦嗦地去捡地上的手机,贴在耳边,“叔叔,当年学校包括很多地方都没有安装监控,这件事她一个二十几岁的女生怎么可能知道?”
祝孟军斟酌片刻,道:“她说自己能通灵,可以见到鬼。”
姜家诚再次被祝孟军的话给震撼住了,可当年学校闹鬼的时候,他还未转学,也见过教室乱七八糟的桌椅和黑板上的划痕。
那段时间无论上课还是下课,学生传纸条还是聚在一起讨论,都离不开这个话题。
看见过的看不见的,都在说着祝子晴,她从一个透明人,变成了学生口中长得不错,成绩也不错的好学生。
一些曾冷眼旁观过她被欺凌的人也自发的为她默哀,在学校天台为她放上小白花。
她的黑白照片那时被花团锦簇的包围着。
而再也没有被霸凌过的自己,就站在人群的一角,咧嘴冷笑。
他回过神,问道:“她真能通灵?”
祝孟军说,“她说出了楼上的阵,还把门上的锁给取了下来,说上面的符篆是挡鬼的,而且,她说今晚能让我见祝子晴一面。”
听见最后一句话,姜家诚的瞳仁登时一缩,头皮发麻意识开始混乱,支支吾吾地,“能...她能...让你见子晴?她这...”
以为姜家诚觉得这样的事天方夜谭,祝孟军说,“是的,她说可以,我想如果我真的见到了子晴,你就赶紧走,这件事我来背!”
姜家诚顷刻间掌心变得汗津津的,急促地喘着气,眼神涣散。
如果他真的见到了祝子晴,恐怕只会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我...”姜家诚语塞。
停顿了好几秒,他才试探着问道:“我...能一起去吗?”
祝孟军莫名的想到了顾婉婉的话,过了许久才说,“好,十点钟在天台。”
姜家诚将电话给挂断,一屁股跌坐在寝室的床上,脸色苍白,不停揉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想过孙妙的尸体会被发现,但从未想过,有人能通灵,能再次看见祝子晴。
二十年前的某个深夜,周末的学校像是一座无人空城,只剩秋虫蛰伏在草堆里鸣叫。
学校闹鬼传闻已经持续有两个多月,夜夜被祝子晴坠楼,哀怨的眼神折磨的姜家诚回到了学校。
是想求祝子晴原谅,也是想在同样的位置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他站在天台,俯瞰下方曾经躺着祝子晴尸体的那块地时,他退缩了。
懦弱地跑到了老教学楼背后的树林里,就在那里,他发现了另外两个人。
祝孟军与孙妙。
那一刻他才明白祝孟军为什么会选择原谅孙妙,原谅这个带头霸凌祝子晴,逼她喝下厕所里的污水,用烟头烫得她千疮百孔的恶魔。
因为他要亲手杀掉她。
孙妙仿佛也是被闹鬼的事折磨不安,偷摸到学校祭拜祝子晴。
此时,她正背对着祝孟军,而姜家诚在两人右侧,清清楚楚地看见祝孟军手里拿着一根绳子。
他没有选择用棍棒刀具,能快速致命的武器,而是一根能让孙妙慢慢体会空气消耗殆尽,却又无法呼吸进一口空气的绳子。
姜家诚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兴奋感,他也期待着孙妙在她面前痛苦挣扎,求饶又无法发出声音的快感。
在那一瞬,他突然变得扭曲、兴奋,希望握住绳子的人是自己。且他也明白,就算自己这样做了,他也有一个绝对能做替罪羔羊的人。
同样想要杀死孙妙的——祝孟军。
就在祝孟军快要接近孙妙时,他几乎是跑过去抢走了男人手上的绳子。
在孙妙察觉到动静要回头的那一刻,他将绳子缠绕在女生的脖子上,一点点地收紧。
在月光下,他看见把自己和祝子晴践踏在脚下的人在拼命挣扎,一次次踢到自己身上的脚,现在只能在泥地里无助的乱蹬。
那双在他们身上留下过无数伤痕的手,在他身上拍打的力道一次比一次轻......
轻到好像孙妙曾经调笑着抚摸祝子晴的脸,下一瞬却毫不留情的抓起她的头发,撞击在了墙上。
看着孙妙的那张已经憋得通红,额头暴起青筋,开始翻白眼的脸。
他泛着冷笑,选择松了手中的力道,让孙妙以为他要放过她时,他又如同孙妙曾经的所谓“玩笑”,又一次收紧了手中的绳子。
如此反复,他慢慢地折磨着身下的人,让她求不得饶,一次又一次的濒临死亡。
曾经她就是这般对待自己和祝子晴,告诉他们只要如何做,就放过他们。
可无论他们怎么做,换来的都只有变本加厉的欺辱。
所以在一次次的绳子收紧与放松后,他终于将两年的愤恨宣泄完,活活勒死了孙妙。
勒到她的脖子已经断裂,躺在地上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回忆历历在目,姜家诚抬起头,也像那一日勒死孙妙后一样,望向夜空。
沉寂在当初杀人的快感上,姜家诚没有察觉,时间流逝地极其的快,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他两日没睡好,去厕所洗漱,刮干净冒出来的胡渣。
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棉服,他按着祝孟军所说,去到老教学楼的天台。
祝孟军与妻子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留下一地的烟头。
见到来人,祝孟军对妻子道:“他是姜家诚。”
周容只见过姜家诚一面,就是在他们杀死孙妙的那一晚。
如今姜家诚的模样和从前出入太大,她没有认出,含笑对他点点头。
姜家诚嘴唇动了动,“阿姨。”
“听孟军说,你也想见子晴一面?”周容问道。
姜家诚面露坦然,“嗯。”
“可惜贺太太说,子晴记不得生前的事了。”
听完周容所说,姜家诚脑袋空了一下,旋即唇角抽动,“什么意思?”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周容简单解释了一下。
听到这句话,姜家诚分别不出自己的情绪,一开始他已经做好了认罪的准备,可现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