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的目标果然不是央帝,而是皇子。
不仅仅是二皇子,是北央已成年的皇子。
六皇子毕渊躲过了一劫,因为他在半路的时候绕了一下路,他恰好看见凡音和午星君这边的动向,于是折过来看了一眼。
长皇子鸿亦当初身亡。
二皇子复霖伤势过重,太医院不眠不休救治了一天后,在宫皇后的怀抱中去世。
整个宫廷一片哀声。
据说抓了十几个刺客,都是打扮成东桑商客的模样潜进来的,其中几个经过辨认居然还不是东桑人。
他们被抓捕后的当天先后自尽。
老太后和央帝纷纷晕厥,整个北央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那些千里迢迢带着进贡宝物的商贾无一例外被押解至刑部司。
有人犟头倔脑,表示与自己无关,被官吏硬生生打死。
东桑白浔帝已经亲自修书,派特使大臣快马加鞭赶来北央,要求至少放回几个无辜的商贾。
“二哥哥死了?”翡玉目色呆滞的,简直无法相信。“二哥哥刚刚还在为母后逼迫他迎娶淳阳公的外孙女而绝食抗议。二哥哥怎么会死了呢。”
央帝苏醒后,召集了所有的大臣。包括圭羊公,老太师那些已经淡出朝廷,也不肯再上朝的老臣。
东桑这次太过分了!东桑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可是朝堂之上,依然还有人站在东桑的一边说话。qula.org 苹果小说网
或许这不是东桑白浔的意思,是民间的贼子呢?
“我不信!”央帝咆哮起来。
“让白浔老儿把儿子还给我,不然我就要发兵!北央与东桑平和互助了几十年,今天就断送在本朝吧——”
此话一出,整个朝野瑟瑟发抖。
两个大国之间的战争,是与西荒小部落那些你来我往截然不同的。
“央帝,三思!”
“央帝,三思啊!”
“请央帝三思!”
……
“思思思,思你们个大头鬼!若是今日死的是你们的儿子,你还会不会思?”
“……”
偷偷的,有几人的目光瞥向了站在最角落的地方,始终一声还未吭的老太师百里克川。
只要眼没瞎的人都知道,百里道远就是因为得罪了央帝,出言不逊,偏偏说的还都是大义的话,让央帝无从反驳。
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老太师的儿子死了,他说什么了。
央帝一口气不顺,按住了胸口。
“陛下要休息了,你们都退下吧。”央帝身边的近卫心领神会,立刻朗声道。
朝臣们又纷纷一个个鱼贯而出。
所有的朝臣都没有立刻退散,而是在央帝的书房门口站成了一团。
此刻,所有的分门别派,可看的清清楚楚。
除了老太师百里克川。
他身边也围拢了几个人,年纪都颇大了,却都不是一派的,只不过尊重老太师德高望重,敬仰他而已。
“太师啊,您看,央帝这话不会是真的吧?”
“北央太平了多久了?”
“与东桑之间,前朝就已经平息相处。数来尽与央帝的年岁一般大了吧。”
“央帝在西荒的面上爱怎么闹腾,都由着他去,可是与东桑,动不得呀!”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老臣阴沉沉的说着。
“现在?”
前一个压低了声音,“你不看看,现在的苍筑关在谁的手上?”
“在……呀!”
“那个人,心向着哪里,还不好说呢。”
“这还用说,早就不可能向着北央了!”
与这头老年大臣不同的是,与老太师对角而站的圭羊公身边却站满了年轻的大臣,还有武将。
一个个虎视眈眈。要打仗啦!哈哈哈……大帐了,天下就是武将的天下了。
那些个文臣除了会平日里叨逼叨,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扩军?扩军干什么?
军资粮饷?够那些个将士不饿死就行了,饭饱生邪念,别想动歪脑筋!
现在北央要与东桑开战,看他们还有什么借口。
百里克川还是一言不发,偶尔的嗯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对方的话。
但是他的目光没有闲着。
先前是瞥着圭羊公的那个角落。那边讨论的水声火热,他就转移开了视线,忽然在书房远处的冬青树丛间顿了一下。
那里站了个小宫女,纹丝不动像假人似的。
看样子是已经站了很久了,却始终没有人发现她。
他垂眉沉思了一会儿,霍然想到了她是什么人,可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小宫女不见了。
朝廷中的人都知道与非门内乱的事情。
这无疑是拔掉了央帝的獠牙。
那些天天进谏,劝导帝王一心拥民的文史也暗自坦然了许多。
与非门没了,就没人暗中盯梢着自己了,也没人半夜三更爬墙头来暗杀自己了。
果然最近行走在这宫廷之中,似乎少了很多双眼睛,看来央帝不仅獠牙被拔掉了,千里眼顺风耳也被移除了呢。
百里克川虽然不大懂得江湖门派,但他深知百年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
与非门在北央早已立根为本,即使出了内乱,门派颠覆,但总会残留下那么一小股力量,他日东山再起的。
至于新生以后的与非门还会不会被央帝所重用,继续之前与非门与北央帝王特殊的牵绊,就是后话了。
这个小宫女,如此特立独行,神诡影踪,看来是与非门的人没错了。
既然央帝病娇不愿意再召见了,大臣们值得纷纷回去。
百里克川看了一眼圭羊公那一派的人,成群结队,拉帮结伙,肯定是不愿意就此散去,不知道又要去哪里集结起来商讨计策了。
“太师,我等与高大人相约,准备去红坊喝茶,太师可要加入我们。”
看来文臣也不愿意束手待毙嘛。
老太师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我就不了。家中的雪海花,该修枝叶了。”
“唉?”
告别的朝臣回到百里府的时候,难道小明月居然乖乖的坐在府中的庭院中。
脸上盖了一本书卷,正在打瞌睡。
太师知道自己这个长孙,心底里的怨气还没有平息。
虽然几次三番转弯抹角的开解他,但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观念根深蒂固,而且和他父亲面上看着不像,骨子里却都是十分自爱的人。
“小明月啊。”
“太师回来了!”下人们纷纷上去迎接。
百里明月却依然睡着了一般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咦,明月少爷睡着了?不能吧,这得着凉……”
“让他去。”老爷子发话了,连个盖铺盖的人都没有了。
实话说着实有些冷,明月只好自己醒了过来。
“爷爷回来了?”
“嗯。”老爷子也不看他,这孩子的脾气,惯不得。
可是明月一向没脸没皮,“是要打起来了吧?”
老爷子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明月一连跟在了爷爷屁股后面,溜进了书房里。
暖炉点燃了,暖气上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老爷子,央帝肯定忍不下这口气。您不会,阻着吧?”
老太师眼眸中锋利的光芒一闪,“你既不肯入朝为官,朝政的事就别管了。”
“别啊,您说与我听听嘛。去茶馆的时候我也能唠嗑唠嗑。”
老爷子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明月便苟在一边烤炉火。
“我问你。”
“您放心大胆的问,孙儿知无不言。”
“与非门中,现在还有谁人活着?”
“嘶……”明月故意转动了身子,让后背对着爷爷,免得表情上一个没留神露出了端倪。“与非门的事,是北央皇室的禁忌,您不是从小教导我,不该管的别管么。”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老爷子嗓音一亮,小孙子就怂了。到底从小还是有些怕爷爷的。
“只有一个阁主了。”
“是那个负责刺杀的暗阁?”
“嗯。”
“这次接连两个皇子出事,是不是……”
“您可别冤枉……唉,别冤枉无辜的人。”
“看来,你果然认识这个暗阁的阁主啊。”
不说话,不说话就好了。
“你在小巷里养着的那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唉?!”这就忍不住猛回头了,“您知道呀?”
“你的事我能不知道么。皇城之中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不帮你留神,谁护着你!”
“可是……”可是父亲呢?明月想问,但不敢真问出口。为什么您就没有护住父亲。
“我知道,我知道你怨恨央帝。但央帝毕竟是帝王。而且你还年轻,到了我这岁数就明白了,天下的帝王都是一般的,谁当帝王还不都是个帝王。”
明月暗暗不服。
“跟着六皇子去苍筑的时候,见过阿莲了吧。”
暗暗不服也不说话。
“那孩子是宿命已定。有些人,纵然一身傲骨,可惜天地之间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他已经夺下了苍城。央帝和朝廷不也拿他没有办法?您说过,筑南王父子注定一事无成的,可阿莲至今所有的结论都与您所说的是相悖的!”
“那是因为央帝自己愚了。”
姆?
“他自认为,自己天赋神权,人心都是向着他的。可是男女之情,誓约之意,有时候却是无法估算的。”
“爷爷您的意思是?”
“筑南王该是个一事无成的人。他太过于心实了。但是央帝却亲手将一张王牌送到了他手里。”
“筑南王二夫人?”
“与非门。”
与非门是北央帝王手中最横的一张王牌,谡融衡却嫌弃自己拿捏的太死了,非得送出去给人家摸一摸。
这不是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