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快请师兄来!”
这几日,谢朝雨几人轮番照顾这一小群渡鸦,今日便轮到了三个小和尚。
几天相处下来,鸦群越来越聪明,有几只还能梗着脖子,学人说一两句简单的话。
诸如“秃驴快拿饭”、“三哥别打鼾”、“谢九欠揍”之类。
不曾想,异变竟在今日发生了。
早上,谢朝雨三人出门,小和尚在院子里摆好饭盆,要像往常那样,打开房门放出鸦群。
那只开了灵智的鸦走在最前面,其余的一字排开,都跟在它身后。
那几只学舌的边走边叫唤。
“开饭了嘎”
“走慢些”
“嘎弥陀佛”
......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九?”
出来一只,小和尚点一下数。
点到二十九,没有嘎声回应他,屋里也没有鸟走动的声音。
小和尚舀了一勺饭粒,在门口唤它,还提高了声量,“二十九?开饭啦!”
“晚起的鸟儿没饭吃...”
小和尚嘴里念叨着,进屋去查看。
这小房子没有窗户,只有头顶巴掌大的天窗漏下来了一线日光,小和尚只有筑基修为,在屋里勉强能视物。
第二十九只渡鸦藏在黑暗里,血红的豆豆眼紧紧盯着这个在屋里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的人。
“莫不是数错了?”
小和尚挠着光头,没找到那只鸦,便打算出去重新数一下。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身后传来迅疾的破空声,小和尚浑身陡然发毛,下意识凝起防护罩。
他的防护罩对付渡鸦自然是没问题的。
但这一只,防护罩失效了。
“啊!!”
小和尚惨叫着从屋里踉跄跑出来。
第二十九只鸦追着他又啄又抓,速度快出了残影,小和尚肩背、脖颈已经有好几个血窟窿。
另外两名小和尚闻声赶来,三人齐心协力,才将第二十九只鸦制服。
“这伤不对,快请师兄回来!”
肇事鸦被捆成一团,绳子拴在石桌腿上,小和尚们还打出数道佛印,防止它挣脱。
鸦大力挣扎着,被绑着还要不断地做出扑啄的动作,看起来攻击性非常强,它身上的羽毛随着它的上下扑腾,已经掉落不少。
这只鸦叫声更尖锐刺耳,血红的双眼混沌一片,早没了此前的灵动劲儿。
其他埋头干饭的鸦都惊呆了。
这还是它们的兄弟吗!
是饭不好吃了吗,为何要去啄人肉?
有一只跟它相好的小雌鸦叼着米粒,小心地靠近,探出一只爪,试着接近它。
“嘎?”老家伙,你怎么啦?
“嘎!!!”
第二十九只鸦完全忘了自己的旧情鸟,凶狠地朝那只爪子啄过去,势要撕碎它!
小和尚眼疾手快,救下了已经吓蒙了的小雌鸟。
小和尚将雌鸟放到那只开了灵智的鸦身边,叮嘱它看好自己的族鸟。
“阿弥陀佛,莫要再靠近!”
谢朝雨他们回来,也惊呆了。
谢朝雨指着被拴着的鸟,“这么快就入魔了啊!”
隔三米远都能感受到鸦身上杂乱暴动的魔气。
大哥已经在处理小和尚身上的伤。
脱下僧衣,小和尚身上那些伤口流出了黑红相间的血。
佛修常年惩妖除魔,谢大哥处理这种伤很有经验。
他取出细长的银针,针上附着精纯的佛家灵力,佛光浩正庄严,伤口被魔气感染的污血被引导出来,足足一刻钟,流出来的血才变成干净的红色。
小和尚发黑的面色也渐渐恢复过来。
谢大哥手中佛印连出,“还有残余,法器药品不足,只能暂时镇压...”
万佛寺年轻和尚向来纪律性很强,唯法殊师兄马首是瞻,小和尚完全听谢大哥的,魔气被镇压后,便穿好衣袍,坐到廊下吃起了早膳。
另外两个小和尚心思也很单纯,陪着师弟用膳,宽慰他不用担心,有法殊师兄在,定不会有问题!
谢朝雨兄妹三人想的没这么简单。
怕鸦群和小和尚们恐慌,三人便传音交流。
谢朝雨担忧,“进来须弥境已经半个月,楼上月到底对多少鸟兽动了手脚,我简直不敢想”
谢逢君:“这几天城里的修士越来越多了,我留意过,他们都是听别的修士说要来图伽城,便跟风来了...”
“阿弥陀佛,此城麻烦大了。”
果然,兄妹三人的担忧,当日下午就被证实了。
为了防止再生变故,鸦群又被绳子串了起来,绳子很长,能让它们小范围走动,但没法飞走。
谢朝雨和谢逢君拆了几件法衣,将渡鸦的爪子包裹严实,喙上也被缠了布。
“幸好渡鸦嘴大,能上下喙分开缠”
不然都没法喂饭了。
谢大哥又给鸦群下了禁制,一旦哪只漏网之鸦发狂,他便能立即感知。
这般处理之后,确保鸦群即便发狂也没办法再有攻击力,三人才继续出门,小和尚们则是留下来观察情况。
图伽城很大,街巷交错,道路复杂。
内外城之间隔着护城河,若要进入内城,便需要通过那座唯一的吊桥。
这几日谢朝雨三人只在外城梭巡,竟也收获颇丰。
此时,便是在一处宅院内寻到了药田。
“全是中低阶药草”
“拿回去卖给散修,能赚一大笔”
“阿弥陀佛,如何分成?”
“谢九太富了,拿两成如何?”
“贫僧觉得甚是合适”
谢朝雨:“......”我还在这呢,你俩就自说自话安排好了?
“我一样拿一株换积分,剩下的全归你俩。”
“谢九施主此话当真?”
“你可不许反悔啊!”
“你们还拔不拔了?”
......
谢大哥有整整一寺庙的师弟要养,谢逢君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要讨好,他俩拔得很卖力。
谢朝雨守诺,一样药草只收了一株。
虽然速度很快,但兄妹三人默契地留下了那些年份尚浅、品相还不够完美的,“再过些许年,又是一片好药田!”
他们有心给药田留下生机,但不是每位修士都有这样的觉悟。
三人走后,便有一小队修士来到了这里。
当先是一位白衣少年,他指着面前一株株灵药很是兴奋:“师姐,是药田,有好些中阶药草呢!”
被他称为师姐的女修,一身冬青色衣裙,蒙着面纱,似有金丹修为,女修闻言也很高兴,左右看了看,生怕再有人来,便吩咐同行的修士们:“快拔掉,根也要挖出来!”
漏掉一棵,可都是一笔不小的灵石!
谢朝雨兄妹三人今日都很满意,傍晚回外城暂驻点的路上,有意放慢了脚步,欣赏难得的古城夕阳。
谢朝雨赞叹:“真好看,长老们从哪里找的模子,有这建城水平,咱们山庄可以承包修真界各大宗门基建了...”
大哥略知一二,“别的不清楚,但城内的太阳图腾好像是从一个叫西乡的地方传出”
西乡?
这地方谢朝雨知道啊,谢棠梨和老道不就是从西乡出来的,但须弥境中探讨此事不合适,谢朝雨便按下心中惊疑,打算出去了再细细询问。
面对美景,文人总是能最先动情。
谢朝雨和大哥还只是在感叹此处巧夺天工,长老们心思手法玄妙,谢逢君却已经上升到直抒胸臆的高度。
谢朝雨一个不查,抬头就发现,她三哥竟像个猴一样窜上了路边大树。
“...他怎么了?”
大哥捻着佛珠,波澜不惊,指指身后远远走来的一群人:“许是爱情又来了吧。”
一连裸奔十来天的谢逢君,不知何时,穿上了他压箱底的一件雪白法衣。
金红的夕阳下,天地山川笼着轻纱暮色,树上那人,逆光而立,手足身形飘渺灵动,长发随风而动,恍恍乎,若天上仙。
那人朗声开口,似有天籁传来:
“日暮苍山静,烟桥走冬青。鸦鸣逢喜事,见风如见卿!”
谢朝雨看着三哥站在树顶上手舞足蹈、卖弄风骚的样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可惜文化水平跟不上谢逢君,只能感慨:“今天竟然不是打油诗了”
出家人早已看破一切:“对女修开屏而已。”
谢朝雨回头一瞧,果真,那位远远走来、一身冬青色衣裙的女修,正驻足仰头,望着树上,面色微红,西子捧心,又是惊喜又是娇羞。
“......”
谢朝雨给大哥传音:“他们文化人的爱情这般肤浅?”
一具皮囊,几句酸诗,瞧那姑娘,眼里都冒星星了。
也不知道她若是知晓了谢逢君白衣之下的骚粉裤衩,会是什么反应。
出家人不入爱河,但懂爱情。
谢大哥精准点评:“他见色起意,她不年少但还无知。”
“走吧,先回去,莫打扰了逢君。”
谢朝雨还在打量人家姑娘,但看这般戴着面纱、一身素净衣裙的样子,确实挺仙,面纱上面露出来的一双杏眼也很秀美,肩上的小鸟羽毛蓬松,圆滚滚的身子,红灿灿的眼睛...
“等等!”
谢朝雨拽住大哥,示意他看那女修肩上的鸟儿。
娘诶,又一只入魔的鸟。
大哥一瞧,手里佛珠差点弄掉,惊呼:“已经定下契约了?”
坏了事了,谢逢君一首酸诗的爱情,怕是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