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观道:在这般若堂的典籍中是有得记载的。五代后晋年间,本寺有一位法慧禅师,生有宿慧,入寺不过三十六年,就练成了一指禅,进展神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料想他前生一定是一位武学大宗师,许多功夫是前生带来的。其次是南宋建炎年间,有一位灵兴禅师,也不过花了三十九年时光。
那些都是天资聪明、百年难遇的奇才,令人好生佩服。我们这些后人也只有神驰想像了,才能体会到当年那些波澜壮阔的事了。
方宇道:你开始学武,到练成一指禅,花了多少时候?
澄观微笑道:师侄从十一岁上起始上少林长拳,总算运气极好,拜晦智禅师座下,学得比同门师兄弟们快得多,到五十三岁,于这指法已略窥门径。
方宇道:你从十一岁练起,到了五十三岁时略跪什么门闩,那么总共练了四十二年才练成?
澄观甚是得意,道:以四十二年而练成一指禅,本派千余年来,老衲名列第三。
顿了一顿,他又道:不过老衲的内力修力平平,若以指力而论,恐怕排名在七十名以下。说到这里,又不禁沮丧。
方宇心想:管你排第三也好,第七十三也好,老子前世不修,似乎没从娘胎里带来什么武功,要花四十二年时光来练这指法,我和那小妞儿都是五六十岁老头子,老太婆啦。老子还练个屁!
方宇说道:人家小姑娘只练得一两年,你要练四五十年才胜得过她,实在差劲之至。
澄观早想到了此节,一直在心下盘算,说道:是,是!咱们少林武功如此给人家比了下去,实在……实在不……不大好。
方宇道:什么不大好,简直糟糕之极。咱们少林派这一下子,可就抓不到武林中的牛耳朵,马耳朵了。
你是般若堂首座,不想个法子,怎对得起几千几万年来少林寺的高僧?你死了以后,见到法什么禅师、灵什么禅师。
对了,还有我的师兄晦智禅师,大家责问你,说你只是吃饭拉屎,却不管事,不想法子保全少林派的威名,岂不羞也羞死了?
澄观老脸通红,十分惶恐,连连点头,道:师叔指点得是,待师侄回去,翻查般若堂中的武功典籍,看有什么妙法,可以速成。
方宇喜道:是啊,你倘若查不出来,咱们少林派也不用再在武林中混了。不如请这两位小姑娘来,让那大的做方丈,小的做般若堂首座。由她二人来传授武功,比咱们那此笨头笨脑的傻功夫,定是强得多了。
澄观一怔,问道:她们两位女施主,怎能做本寺的方丈,首座?
方宇道:谁教你想不出武功速成的法子?方丈丢脸,你自己丢脸,那也不用说了,少林派从此在武林中没了立足之地。
本寺有几千名和尚,都要去改拜两个小姑娘为师了。大家都说,花了几十年时光来学少林派武功,又有什么用?
两个小姑娘只学得一年半载,便喀喇、喀喇,把少林寺和尚的手脚都折断了。大家保全手脚要紧,不如恭请小姑娘来做般若堂首座罢。
这番言语只把澄观听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双手不住发抖,颤声道:是,是!请两位小姑娘来做本寺的方丈、座首,唉,那……那太丢人了。
方宇道:可不是吗?那时候咱们也不收少林派了。
澄观问道:那……那叫什么派?
方宇道:不如干脆叫少女派好啦,少林寺改成少女寺。只消将山门上的牌匾取下来,刮掉那个林字,换上一个女字即可。只改一个字,那也容易得紧。
澄观脸如土色,忙道:不成,不成
!我……我这就去想法子。师叔,恕师侄不陪了。合十行礼,转身便走。
方宇道:且慢!这件事须得严寒秘密。倘若寺中有人知道了,可大大的不妥。
澄观问道:为什么?
方宇道:大家信不过你,也不知你想不想得出法子。那两个小姑娘还在寺中养伤,大家心惊胆战之下,都去磕头拜师,咱们偌大少林派,岂不就此散了?
澄观道:师叔指点的是。此事有关本派兴衰存亡,那是万万说不得的。
他心中好生感激,心想这位师叔年纪虽小,却眼光远大,前辈师尊,果然了得。若非他灵台明澈,具卓识高见,少林派不免变了少女派,千年古派,万劫不复。
方宇见他匆匆而去,袍袖颤动,显是十分惊惧,心想:老和尚拼了老命去想法子,总会有些门道想出来。我这番话人人都知破绽百出,但只要他不和旁人商量,谅这笨和尚也不知我在骗他。
方宇想起躺在榻上那小姑娘容颜如花,一阵心猿意马,又想进房去看她几眼。
他回头走得几步,门帷下突然见到蓝裙一晃,想起那蓝衫女孩出手狠辣,身边没了澄观保驾,单身入房,非大吃苦头不可,只得叹了口气,回到自已禅房休息。
次日一早起来,便到东禅院去探望。治病的老僧合十道:师叔早。
方宇道:女施主的伤处好些了吗?
那老僧道:那位女施主半夜里醒转,知道身在本寺,定要即刻离去,口出无礼言语,师侄好言相劝,她说决不死在小……小……小僧的庙里。
方宇听他吞吞吐吐,知道这小姑娘不是骂自己为小Yin贼,便是小恶僧,问道:那便如何?
那老僧道:师侄不敢阻拦,反正那女施主的伤也无大碍,只得让她们去了,已将这事禀告了方丈。
方宇点点头,好生没趣,暗想:这小姑娘一去,不知到了哪里?她无名无姓,又怎查得到?
方宇心里怪那老僧办事不力,埋怨了几句。但转念一想:这两个小妞容貌美丽,大大的与众不同,出手时各家各派的功夫都有,终究会查得到。于是踱到般若堂中。
只见澄观坐在地下,周身堆满了数百本簿籍,双手抱头,苦苦思索,眼中都是红丝,多半是一晚不睡,瞧他模样,自然是没想出善法。
他见到方宇进来,茫然相对,宛若不识,竟是潜心苦思,对身周一切视而不见。
方宇见他神情苦恼,想要安慰他几句,跟他说两个小姑娘已去,眼下不必着急,转念一想:他如不用心,如何想得出来?只怕我一说,这老和尚便从事偷懒了。
又过了一个月,方宇常到般若堂行走,但见澄观瘦骨伶仃,容色憔悴,不言不语,状若痴呆,有时站起来拳打脚踢一番,跟着便摇头坐倒。
方宇只道这老和尚甚笨,苦思了一个多月,仍然一点法子也没有,却不知少林派武功每一门都讲究根基扎实,宁缓不速。
这等以求速成,正是少林派武功的大忌。澄观虽于天下武学几乎无所不知,但要他打破本派禁条,另创速成之法,却与他毕生所学全然不合。
天所渐暖,方宇在寺中已有数月。这些日子来,每日里总有数十遍想起绿衫少女。
这一日闷得无聊,携带很两,向西下了少室山,来到一座大镇,叫作潭头镇人,去衣铺买了一套衣巾鞋补袜,到镇外山洞中换上。
方宇将僧袍僧鞋雹入包袱,负在背上,临着溪水一照,宛然是个富家子弟。回到镇上,在一间酒楼中鸡鸭鱼肉的饱餐一顿。
方宇心想:这便得去寻找赌场,大赌一番。
他知道赌场必在小巷之中,当下穿街过巷,东张西望。
他每走进一条小巷,便能听到有无呼幺喝六之声,寻到第七条巷子时,终于听到有人叫道:天九王,通吃!
这几个字钻入耳中,当真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比之少林寺中时时刻刻听到的南无阿弥陀佛,实有西方极乐世界与十八层地狱之别。
他快步走近,伸手推门。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歪戴帽子,走了出来,斜眼看他,问道:干什么的?
方宇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在手中一抛,笑道:手发痒,来输几两银子。
那汉子道:这里不是赌场,是堂子。小兄弟,你要嫖姑娘,再过几年来罢。
方宇饿赌已久一听到天九王,通吃那五个字后,便天土塌下来,也非赌上几手不可,何况来到妓院就是回到了老家,怎肯再走?
方宇笑道:你给我打几个清倌人,打打茶围,今日少爷要摆三桌花酒。说着将那锭银二两重的银子塞到他手上,笑道:给你喝酒。
龟奴城喜,见是来了豪客,登时满脸堆欢,道:谢少爷赏!
长声叫道:有客!恭恭敬敬的迎他入内。
老鸨出来迎接,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着甚是华贵,心想:这孩子是偷了家里的钱来胡花,可重重敲他一笔。
老鸨笑嘻嘻的拉着他手,说道:小少爷,你们这里规矩,有个开门利是。你要见姑娘,须得先给赏钱。
方宇脸一板,说道:你欺我没嫖过雏儿吗?咱们可是行家,老子家里就是开这个调调儿的。
说着摸出一叠银票,约莫四百两,往桌上一拍,说道:打茶围的五钱银子一个姑娘,做花头是三两银子,提大茶壶的给五钱,娘姨五钱。老子今日兴致挺好,一律成双加倍。
一连串妓院行话说了出来,竟没半句外行,可把那老鸨听得呆了,怔了半晌,这才笑道:原来是同行的小少爷,我这可走了眼啦。不知小少爷府上开的是哪几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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