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便见两乘马迅速奔来,当先一匹马上乘者身形纤小,正是双儿。
她不等马匹停稳,急忙叫道:公子!说着便从鞍上飞身而起,轻轻巧巧的落在船头。
在无根道人等大高手眼中,这手轻巧也不算如何了不起,只是见她年纪幼小,姿势又甚美观,都喝了声精彩。
起初,方宇见坐船驶走,生怕双儿落入女干人之手,常自担心,她武功虽强,毕竟年纪幼小,人又温柔斯文,不明世务,在海船上无处可走,必定吃亏。
待见到方怡也是神龙教下弟子,猛然想起,自己坐到岛上的那艘船自然也是教中之物。
他见到双儿,十分喜欢,拉住她手,但见她容色憔悴,双眼红肿,显是哭过不少次数,忙问:有人欺侮你吗?
双儿道:没……没有,我只是记挂着相公。他们……他们关了我起来。
方宇道:好啦!咱们回去了。
双儿道:这里……毒蛇很多。说着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方宇连忙将双儿抱入怀中,轻声安慰道:双儿,我的好双儿,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安慰了一会儿后,方宇向方怡又望了一眼,想起是她引自己走入林中,让毒蛇咬噬。
她在海船上的种种甜言蜜语,全部是假意,不由得甚是气愤,向她狠狠白了一眼,方宇怒道:开船罢!
船上水手拔锚起碇,岸上鞭炮声大作,送行者齐声说道:恭祝白龙使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为教主立下大功!
海船乘风扬帆,缓缓离岛。
岸上众人大声呼叫:教主宝训,时刻在心……
方宇心想:我若不知方姑娘已经入教,倒会时时刻刻记着她。这么一来,倒也一无牵挂。也罢,有缘无分,再怎样也是假的。
但方宇一想到方怡的柔情缠绵,心下不禁一片惆怅。
又想:她们两个怎么会入了神龙教,当真奇怪。是了,她们给章老三一伙人捉闻去,庄少奶说托人去救,定是救不出来,于是便给神龙救逼得入伙。
小郡主服了教主的毒药,方姑娘也当然也服了。嗯,方姑娘如不听话,不来骗我上神龙岛,她也得毒发身亡,那是无可奈何,倒也怪她不得。..
不过这小娘皮装模作样,骗老公不花本钱,不是好人!他妈的,这神龙教到底是干什么的?老子虽然做了白龙使,可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
方宇想到这些事全因章老三而起,心道:这老家伙不知是属于什么门,老子将来回到神龙岛,将他调到白龙门来,每天打这老家伙三百板屁股。
又想:章老三不知是不是在岛上?他多半不敢禀报教主,说我就是小桂子,否则教主听他说捉到了我这么个大人物,转手又即放了,非杀他的头不可。
他是老家伙,不是小白脸,教主和夫人本来就要杀了,犯了这样的事,那还有不杀他妈的十七八次?对!就杀他个七八次才行。
胖头陀不敢拆穿西洋镜,章老三也不敢拆穿东洋镜。只不过有一件事弄不明白,夫人喜欢小白脸,倒不奇怪,教主为什么也喜欢?
不一日的功夫,海船就到达秦皇岛,弃船登岸,到了。
方宇道:我要想法子混进皇宫去,可不知哪一天方能得手,大伙儿须得找个安身之所。
当下陆高轩去租了一所住宅,是在宣武门头发胡同,甚是清静,一行人搬了进去。
安顿已毕,方宇独自出来,到甜水井胡同天地会的落脚处去一看,见住客已换了个茶叶商,打着会中切口问了几句,那人瞠目不知,显是会中已搬了地址。
方宇再踱步去天桥,心想八臂猿猴徐天川就算也给逼着入了神龙教,不在天桥,会中其余高彦超、樊老本等或许可以撞上。
哪知在天桥来回踱了几转,竟见不到一个。方宇没法,便来到西直门上次来京住过的客店,取出三两银子,抛在柜上,说要一间上房。
掌柜见他出手阔绰,招呼得十分恭敬。方宇又取出五钱银子,塞进店小二手里,仍要上次住的那间天字第三号上房,碰巧这房并无住客,店小二算是白赚了五钱银子。
方宇喝了杯茶,躺在炕上闭目关头养神,听得四下无声,拔出匕首,撬开墙洞,顺治皇帝交给他的那部经书好端端的便在洞里。
他打开油布,检视无误,将砖块塞回墙洞。胖头陀已成自己下属,不必再叫待卫来护送经书,于是把经书揣入怀中,径向紫禁城走去。
走到宫外,守门侍卫见一个少年穿着平民服色,直向宫门走来,喝道:小家伙,干什么的?
方宇笑道:你不认识我么?我是宫里桂公公。
那侍卫向他仔细一看,认了出来,果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桂公公,忙满脸堆笑,说道:桂公公,你穿了这身衣服,嘻嘻。
方宇笑道:皇上差我去办一件紧事,赶着回话,来不及换衣服了。
那侍卫道:是,是。桂公公红光满面,这趟差事定然顺手得很,皇上定有大大赏赐。
方宇回到自己住处,换了太监服色,将经书用块旧布包了,径到上书房来见皇帝。
康熙听得小桂子求见,喜道:快进来,快进来。
方宇快步走进,只见康熙站在内书房门口,喜孜孜的道:他妈的,小桂子,快给我滚进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他妈的三字,康熙只在方宇面前才说,已憋得甚久。
方宇跪下磕头,说道:恭喜皇上,天大之喜!
康熙一听,便知父王果然尚在人间,心头一阵激动,身子跟着晃几下,伸手扶住门框,说道:进来慢慢的说。胸口一酸,险此掉下泪来。
方宇走进内书房,回身将房门关上,上了门闩,在四周书架后巡视了一趟,不见另有侍候皇帝的太监,才低声说道:皇上,我在五台山上见到了老皇爷。
康熙紧紧抓住他手,颤声道:父皇……果然在五台山出了家?他……他说什么?
方宇于是将在清凉寺中如何会见老皇爷,如何西藏的喇嘛意图加害,自己如何奋勇救护,拚命保驾,如何幸得少林十八罗汉援手等情一一说了。
这件事本已十分惊险,在他口中说来,另行加多了三分,自己的忠心英勇,那更是足尺加五。
只听得康熙手中捏了捏汗,连说:好险,好险!又道:咱们即刻派一千名护卫上山,加意卫护。
方宇摇头道:老皇爷多半不愿意。于是又将顺治的言语一一转述。
康熙听父亲叫自己不用去五台山相会,又赞自己:他是好皇帝,先想到朝廷大事,可不像我……
说完这几句话,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说道: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去!
方宇待他哭了一会,取出经书,双手呈上,说道:老皇爷要我对你说:天下事须当顺其自然,不可强求,能给中原百姓造福,那是取好。
倘若天下百姓都要咱们走,那么咱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老皇爷又要我对你说:要天下太平,《永不加赋》四字,务须牢牢紧记。他能做到这四字,便是对我好,我便心中欢喜。
康熙怔怔听着,眼泪扑簌簌的流在包袱之上,双手发抖,接了过去,打开所袱,见是一部《
四十二章经》,翻了开来,第一页写着永不加赋四个大字。
笔致圆柔,果真是自己父亲的手笔,康熙呜咽道:父皇训示,孩儿决不敢忘。
他定了定神,细细询问顺治身子是否安康,现下相貌如何,在清凉寺中是否清苦之极。方宇一一据实禀告。康熙一阵伤心,又大哭起来。
方宇灵机一动:他妈的,我也陪他大哭一场,他给我的赏赐一定又多了许多,反正眼泪又不用钱买。
说哭便哭,抽噎了几下,眼泪长流,呜呜呜呜的哭得凄惨之极。康熙虽然难忍,哭泣出声,但自念不可太失身份,因此不住强自抑。
方宇却有意做作,竟然号啕大哭。这件本事,他当年在扬州之时,便已十分拿手,的毛竹板尚未打上屁股,他已哭的惊逃诏地,而且并非干号,而是货真价实的泪水滚滚而下,旁人决计难辨伪。
康熙哭了一会,收泪问道:我想念父皇,而哭泣,你却比我哭得还伤心,那为什么?
方宇道:我见你哭得伤心,又想起老皇爷的温和和慈爱,对我连声称赞,说我不顾性命的保驾,很喜欢我,心中更加难过了。
一面说,一面呜咽不止,又道:若不是我知道你挂念,赶着回来向你禀报,真想留在五台山上服侍老皇爷,也免得担心他给坏人欺侮。
康熙道:小桂子,你很好,我一定重重赏你。
方宇眼泪还是不断流下,抽抽噎噎的道:皇上待我已经好得很,我也不要什么赏赐了,只盼老皇爷平安,我们做奴才的就快活得很了。
他在神龙教走了这一遭,耳听得人高呼教主永享仙福,寿与天齐,丝毫不以为耻,不免脸皮练得更厚,拍马屁的功夫大有长进,但教讨人欢喜,言语更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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