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中,只要有个太监来到市上,立即有一群闲人围上来,打听擒拿鳌拜的情形。此刻听得那侍卫说道,这个小太监便是擒拿鳌拜的大功臣,街市之间立即哄动,无数百姓鼓掌喝彩。
韦小宝一生之中,哪里受到过这样的荣耀,不由得心花怒入,自己当真如是大英雄一般。一众闲人只是碍着两名手按腰刀的侍卫在前开路,心有所忌,否则已拥上来围住韦小宝看个仔细,问个不休了。
韦小宝得意的心想:虽然并不是自己捉拿的,但被他们当成英雄的样子是真的爽。而且,就算被方供奉知道了,也可以说不是自己传的,是别人。
韦小宝不知道的是,这则消息是方宇主动让别人传的。他需要韦小宝来帮助剧情前进,后面不需要他推动剧情了,就可以看情况而定了。
五人来到康亲府。康亲王听得皇上派来内使,忙大开中门,迎了出来,摆下香案,准备迎接圣旨。
韦小宝笑道:“王爷,皇上命小人来瞧瞧鳌拜,别的也没什么大事。”
康亲王道:“是,是!”
他在上书房见到韦小宝一直陪在康熙身边,又知他擒拿鳌拜出过大力,忙笑嘻嘻的挽住他手,说道:“桂公公,你难得光临,咱们先喝两怀,再去瞧鳌拜那厮。”
当即设下筵席。四名侍卫另坐一座,由王府中的武官相陪。康亲王自和韦小宝在花园中对酌,问起韦小宝的嗜好。
韦小宝心想:“我如果喜欢赌钱,王爷就会陪我玩骰子,他还一定故意输给我。赢他的钱,这叫做胜之不武。”
韦小宝便道:“我也没什么喜欢的。”
康亲王寻思:“老年人爱钱,中年少年人好色,太监可就不会好色了。这小太监喜欢什么,倒难猜得很。这孩子会武功,如果送他宝刀宝剑,在宫中说不定惹出祸来,倒得担上好大干系。啊,有了!”
康亲王笑道:“桂公公,咱们一见如故。我厩中养得几匹好马,请你去挑选几匹,算是小王送给你一个小礼如何?”
韦小宝大喜,道:“怎敢领受王爷赏赐?”
康亲王道:“自己兄弟,什么赏不赏的?来来来,咱们先看了马,回来再喝酒。”
携着他手同去马厩。康亲王吩咐马夫,牵几匹最好的小马出来。
韦小宝心头不悦:“为什么叫我挑小马?你当我是只会骑小马的孩子吗?”
见马夫牵了五六匹小驹出来,笑道:“王爷,我身材不高,便爱骑大马,好显得不太矮小。”
康亲王立时会意,拍腿笑道:“是我胡涂,是我胡涂。”
康亲王吩咐马夫:“牵我那匹玉花骢出来,请桂公公瞧瞧。”
那马夫到内厩之中,牵出来一匹高头大马,全身白毛,杂着一块块淡红色斑点,昂道扬鬣,当真神骏非凡,贡金辔头,黄金跳镫,马鞍边上用银子镶的宝石。
单是这副马身上的配具,便不知要值多少银子,若不是王公亲贵,便再有钱的达官富商,可也不敢用这等华贵的鞍鞯。
韦小宝不懂马匹优劣,见这马模样俊美,忍不住喝彩:“好的马儿!”
康亲王笑道:“这匹马是西域送来的,乃是有名大宛马,别瞧它身子高大,年纪可还小得很,只两岁零几个月。漂亮的马儿该当由漂亮的人来骑。桂兄弟,你就选了这匹玉花骢怎样?”
韦小宝道:“这……这是王爷的坐骑,小人如何敢要?王爷厚赐,可没的折煞了小人。”
康亲王道:“桂兄弟,你这等见外,那是太瞧不起兄弟了。难道你不肯结交我这个?”
韦小宝道:“唉,小人在宫中是个……是个低贱之人,怎敢跟王爷交朋友?”
康亲王道:“咱们满洲人爽快爽快,你当我是好朋友,就将我这匹马骑了去,以后大伙儿不分彼此。否则的话,兄弟心中可大大的生气啦!”
说着胡子一翘,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韦小宝大喜,便道:“王爷,你……你待小的这样好,真不知如何报答才是?”
康亲王道:“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肯要这匹马,算是我有面子。”
康亲王走过去在马臀上轻拍数下,道:“玉花,玉花,以后你跟了这位公公去,可得乖乖的。”
随后又向韦小宝道:“兄弟,你试着骑骑看。”
韦小宝笑应:“是!”
在马鞍上一拍,飞身而起,上了马背。他这几个月武功学下来,拳脚上的真实功夫没学到什么,纵跃之际,毕竟身手矫捷。
康亲王赞道:“好功夫!”
牵着马的马夫松了手,那玉花骢便在马厩外的沙地上绕圈小跑。韦小宝骑在马背之上,只觉又快又稳。他丝毫不懂控马之术,生怕出丑,兜了几个圈子便即跃下马背,那马便自行站住子。
韦小宝道:“王爷,可真多谢你的厚赐了!小人这就去瞧瞧鳌拜,回来再来陪你。”
康亲王道:“正是,这是奉旨差遣的大事。小兄弟,请你禀报皇上,说我们看守得很紧,这厮就算身上长了翅膀,也逃不了。”
韦小宝道:“这个自然。”
康亲王道:“要不要我陪你去?”韦小宝道:“不敢劳动王爷大驾。”
康亲王每次见到鳌拜,总给他骂得狗血淋头,原不想见他,当即派了本府八名卫士,陪同韦小宝查察钦犯。
八名卫士引着韦小宝走向后花园,来到一座孤零零的石屋之前,屋外十六名卫士手执钢刀把守,另有两名卫士首领绕着石屋巡视,确是防守得十分严密。
卫士首领得知皇上派内使来巡查,率领众卫士躬身行礼,打开铁门上的大锁,推开铁门,请韦小宝入内。
石屋内甚是阴暗,走廊之侧塔了一座行灶,一名老仆正在煮饭。那卫士首领道:“这铁门平时轻易不开,钦犯贩饮食就由这人在屋里煮了,送时囚房。”
韦小宝点头道:“很好!你们王爷想得甚是周到。铁门不开,这钦犯想逃难得很了。”
卫士首领道:“王爷吩咐过的,钦犯倘若要逃,格杀勿论。”
卫士首领引着韦小宝进内,走进一座小堂,便听得鳌拜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正在大骂皇帝:“你奶奶的,老子出生入死,立了无数汗马功劳,给你爷爷、父亲打下座花花江山。
你这没出息的小鬼年纪轻轻,便不安好心,在背后通我一刀子不说,还让人暗算老子。老子做了厉鬼,也不饶你。”
卫士首领皱眉道:“这厮说话无法无天,真该杀头才是。”
韦小宝循声走到一间小房的铁窗之前,探头向内张去,只见鳌拜蓬头散发,手上脚上都戴了铐镣,在室中走来走去,铁链在地下拖动,发出铿锵之声。
鳌拜斗然见到韦小宝,叫道:“你……你……你这罪该万死、没卵子的小鬼,你进来,你进来,老子叉死了你!”
双目圆睁,眼光中如要喷出火来,突然发足向韦小宝疾冲,砰的一声,身子重重撞在墙上。
虽然明知隔着一座厚墙,韦小宝还是吃了一惊,退了两步,见到他狰狞的形相,不禁甚是害怕。
卫士首领安慰道:“公公别怕,这厮冲不出来。”
韦小宝定了定神,见铁窗上的铁条极粗,石墙极厚,而鳌拜身上所戴的脚镣手铐又极沉重,不由得精神大振,说道:“又怕他什么?你们几位在外边等我,皇上吩咐了,有几句话要我问他。”
众卫士齐声答应退出。鳌拜兀自在厉声怒骂。
韦小宝笑道:“鳌少保,皇上吩咐我来瞧瞧你老人家身子好不好。你骂起人来,倒也中气十足,身子硬朗得很哪,皇上知道了,必定喜欢得紧。”
鳌拜举起双手,将铁铐在铁窗上撞得当当猛响,怒道:“你nn的,你这狗n养的小杂种。你去跟皇帝说,用不着他这么假心假意,要杀便杀,鳌拜还怕不成?”
韦小宝见他将铁窗上粗大的铁格打得直晃,真怕他破窗而出,又退了一步,笑道:“皇上可没这么容易就杀了你。
要你在这里安安静静的住上二三十年,等到心中真的懊悔了,爬着出去向皇上磕上几百个响头,皇上念着你从前的功劳,说不定饶了你,放了你出去。不过大官是没得做了。”
鳌拜厉声道:“你叫他快别做这清秋大梦,要杀鳌拜容易得很,要鳌拜磕头,却是千难万难。”
韦小宝笑道:“咱们走着瞧罢,过得三年五载,皇上忽然记起你的时候,又会派我来瞧瞧你。鳌大人,你身子保重,可千万别有什么伤风咳嗽,头痛肚痛。”
鳌拜大骂:“痛你n的王八羔子。小皇帝本来好好地,都是给你们这些狗n养的汉人教坏了。老皇爷倘若早听了我的话,朝廷里一个汉官也不用,宫里一只汉狗也不许进来,那会像今日这般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