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才听得脚步声响,众人回到大厅。方宇吁了口长气,心下略宽。
徐天川低声道:七八间屋里,共有三十来座灵堂,每座灵堂都供了五六个。七八个牌位,看来每一座灵堂上供的是一家死人。
刘一舟道:嘿嘿,这屋子里岂不是有几百个恶鬼?
徐天川摇了摇头,他见多识广,可从未听见过这等怪事,过了一会,缓缓的道:最奇怪的是,灵堂前都点了蜡烛。
方宇,方怡,沐剑屏三人同时惊叫出来。
一名汉子道:我们先前进去时,蜡烛明明没点着。
那老者道:你们没记错?
四名汉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摇了摇头。
那老者道:不是有鬼,咱们遇上了高人。顷刻之间,将三十几座灵堂中的蜡烛都点燃了,这身手可也真敏捷得很。许老爷子你说是不是呢?最后这句话是向着徐天川而说。
徐天川假作痴呆,说道:咱们恐怕冲撞了屋主,不……不妨到灵堂前磕……磕几个头。
雨声之中,东边屋中忽然传来了几下女子啼哭,声音甚是凄切,虽然大雨渐沥,这几下哭声却听得清清楚楚。
方宇只吓得张口舌,脸色大变。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毛骨悚然。过了片刻,西边屋中又传出女子悲泣之声。
刘一舟,敖彪以及两名汉子齐声叫道:鬼哭!
那老者哼的一声,突然大声道:咱们路经贵处,到此避雨,擅闯宝宅,特此谢过,贤主人可肯赐见么?
这番话中气充沛,远远送了出去。过了良久后面没丝毫动静。
那老者摇了摇头,大声道:这里的主人既然不愿接见俗客,咱们可不能擅自骚扰。便在厅上避一避雨,一等天明雨停,大伙儿尽坑诏身。
说道连打手势,命众人不可说话,侧耳倾听,过了良久,不再听到啼哭之声。
一名汉子低声道:章三爷,管他是人是鬼,一等天明,一把火,把这鬼屋烧成好妈的一片白地。
那老者摇手道:咱们要紧事情还没办,不可另生枝节。坐下来歇歇罢!
众人衣衫尽湿,便在厅上生起火来。有人取出个酒葫芦,拔开塞,递给那老者喝酒。
那老者喝了几口酒,斜眼向徐天川瞧了半晌,说道:许老爷子,你们几个是一家人,怎地口音不同?你是京城里的,这几位却是云南人?
徐天川笑道:老爷子好耳音,果然是老江湖。我大妹子嫁在云南。这位是我妹夫。
说道向吴立身一指,又道:我妹夫,外甥他们都是云南人。我二妹子可又嫁在山西。天南地北的,十几年也难得见一次面。我们这次是上山西探我二妹去。
他说吴立身是他的妹夫,那是客气话,当时北方风俗,叫人大舅子,小舅子便是骂人。
那老者点点头,喝了口酒,眯着眼睛道:几位京城来的?
徐天川道:正是。
那老者道:在道上可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
此言一出,徐天川等心中都是一凛,幸好那老者只注视着他,而徐天川脸上神色不露,敖彪,沐剑屏脸上变色,旁人却未曾留意。
徐天川道:你说太监?京城里,老的小的,太监可多得很啊,一出门总撞到几个。
那老者道:我问你在道上可曾看到,不是说京城里。
徐天川笑道:老爷子,你这话可不在行啦。大清的规矩,太监一出应京城,就犯死罪。太监们可不像明朝那样威风十足了。现下哪个太监敢出京城一步?
那老者哦了一声,道:说不定他改装了。
徐天川连连摇头,说道:没这个胆子,没这个胆子!顿了一顿,问道:老爷子,你找的是怎么个小太监?等我从山西探了亲,回到京城,帮你打听打听。
老者道:哼哼,多谢你啦,就不知有没有那么长的命。说着闭目不语。
徐天川心想:他打听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那不是冲着韦香主吗?这批人既不是天地会,又不是沐王府的,十之八九,没安着善意,可得查问个明白。他不惹过去,我们倒要惹他一惹。
徐天川说道:老爷子,京城里的小太监,只有一位大大的出名。他大名儿传遍了天下,想来你也听到过,那便是杀了女干臣鳌拜,立了大功的那一位。
那老者睁开眼睛,道:嗯,你说的是小桂子公公?
徐天川道:不是他还有谁呢?这人有胆有勇,武艺高强,实在了不起!
那老者道:这人相貌怎样?你见过他没有?
徐天川道:哈,这桂公公天天地京城城里留达,京城人没见过他的,只怕没几个。这桂公公又黑又胖,是个小胖子,少说也有十八九啦,说什么也不信他只十五岁。
方怡握着方宇的手掌紧了一紧,沐剑屏的手肘在他背心轻轻一撞,都是暗暗好笑。方宇本来一直在怕鬼,听那老者问起了自己,心下盘算,将怕鬼的念头便都忘了。
那老者道:是么?我听人说的,却是不同。听说这桂公公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童,就是狡猾机伶,只怕跟你那个外甥倒有中分相像,哈哈!说着向方宇瞧去。
刘一舟忽道:听说那小桂子卑鄙无耻,最会使蒙汗药。他杀死鳌拜,便是先用药迷倒的,否则这小贼又胆小又怕鬼,怎杀得了鳌拜?向方宇笑吟吟的道:表弟,你说是不是呢?
吴立身大怒,反手一掌,向他脸上打去。刘一舟低头避开,右足一弹,已站了起来。
吴立身这反手一掌,乃是一招碧鸡展翅,刘一舟闪避弹身,使的是招金马嘶风,都是沐家拳招式。一个打得急,一个避得快,不知不觉间都使出了本门拳法。
那姓章老者霍地站起,笑道:好啊,众位乔装改扮得好!
他这一站,手下十几人跟着都跳起身来。
那老者喝道:都拿下了!一个都不能放走。
吴立身从怀中抽出短刀,在头向左一摇,砍翻了一名汉子,向右一摇,又一名汉子咽喉中刀倒地。
那老者双手在腰间摸出一对判官笔,双笔互擦,发出滋滋之声,双笔左点吴立身咽喉,右取徐天川的胸口,以一攻二,身手快捷。
徐天川向右一冲,左手向一名大汉眼中抓去。那大汉后仰急避,手中单刀已被夺去,腰间一痛,自己的刀已斩入了自己肚子。
那边敖彪也已跟人动上手。刘一舟微一迟疑,解下软鞭,上前厮杀。对方虽然为多,但只那老者和吴立身斗了个旗鼓相当,徐下众人都武功平平。
方宇看出便宜,心想:只要不碰那老甲鱼,其余那些我也可对付对付。
方宇握匕首在手,便欲冲上。
方怡一把拉住,说道:咱们们蠃定了,不用你帮手。
方宇心道:我知道蠃定了,我才上前哪,倘若输定,还不快逃?
忽听得滋滋连声,那老者已跳在一旁,两枝判官笔互相磨擦,他手下众人齐往他身后挤去,迅速之极的排成一个方阵。
这些人只几个箭步,便各自站定了方位,十余人既不推拥,亦无碰撞,足见平日习练有素,在这件事上着实花过了不少功夫。
徐天川和吴立身都吃了一惊,退开几步。敖彪奋勇上前,突然间方阵中四刀齐出,二斩其肩,二砍其足,配合得甚是巧妙,中间二枪则架开了他砍去一刀。
敖彪啊的一声叫,肩头中刀。
吴立身急叫:彪儿后退!敖彪向后跃开。
战局在一瞬之间,胜负之势突然逆转。
徐天川站在方宇和二女前相护,察看对方这阵法如何运用。
只见那老者右手举起判官笔,高声叫道:洪教主万年不老,永享仙福,寿与天齐!
那十余汉子一齐举起兵刃,大呼:洪教主寿与天齐,寿与天齐!声震屋瓦,状若颠狂。
徐天川心下骇然,不知他们在捣什么鬼。
方宇听了洪教主三字,蓦地里记起陶红英惧怕已极的神色与言语,脱口而出:神龙教!他们是神龙教的!
那老者脸上变色,说道:你也知道神龙教的名头!
高举右手,又呼:洪教主神通广大,我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坚不摧,无敌不破。敌人望风披靡,逃之夭夭。
徐天川等听得他们每念一句,心中就是一凛,但觉这些人的行为希奇古怪,从所未有,临敌之际,居然大声念起书来。
方宇叫道:这些人会念咒,别上了他们当!大伙上前杀啊。
却听那老者和众人越念越快,已不再是那老者念的一句,众人跟一句,而是十余人齐声念诵:洪教主神通护佑,众弟子勇气百倍,以一当百,以百当万,洪教主神目如电,烛照四方。
我弟子杀敌护教,洪教主亲加提拔,升任圣职。我教弟子护教而死,同升天堂!突然间纵声大呼,疾冲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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