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番外一十七

吴六奇和马超兴知他师徒俩有话说,便立即退出房间。

方宇伸手到贴肉衣袋内,摸出一包物事,解开缚在包外的细绳,揭开一层油布,再揭开两层油纸,露出从八部《四十二章经》封皮中取出来的那些碎羊皮。

方宇说道:师父,弟子没甚么东西孝敬你老人家,这包碎皮,请你收了。

陈近南甚感奇怪,问道:那是什么?

方宇于是说了碎皮的来历。陈近南越听脸色越郑重,听得太后、皇帝、鳌拜、西藏大喇嘛、独臂尼九难、神龙教主等等大有来头的人物,无不处心积虑的想得到这些碎皮。

而其中竟隐藏着满清***龙脉和大宝藏的秘密,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之事。

他细问经过情形,方宇一一说了,有些细节如神龙教教主教招、拜九难为师等情,自然略过不提。

陈近南沉吟半晌,说道:这包东西实是非同小可。我师徒俩带领会中兄弟,去掘了***的龙脉,取出宝藏,兴兵起义,自是不世奇功。

不过我即将回台,谒见王爷,这包东西带在身边,海道来回,或恐有失。此刻还是你收着。我回台之后,便来跟你相会,那时再共图大事。

方宇道:好!那么请师父尽快到京城来。

陈近南道:你放心,我片刻也不停留。小宝,你师父毕生奔波,为的就是图谋兴复明室,眼见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百姓对前朝渐渐淡忘,***小皇帝施政又很妥善,兴复大业越来越渺茫。

想不到吴三桂终于要起兵造反,而你又得了这份藏宝图,那真是天大的转机。说到这里,不由得喜上眉梢。

他本来神情郁郁,显得满怀心事,这时精神大振,方宇瞧着十分欢喜。

陈近南又问:你身上中的毒怎样了?减轻些了么?

方宇道:弟子服了神龙教洪教主给的解药,毒性是完全解去了。

陈近南喜道:那好极了。你这一双肩头,挑着反清复明的万斤重担,务须自己保重。说着双手按住他肩头。

方宇道:是。弟子乱七八糟,甚么也不懂的。得到这些碎皮片,也不过碰上运气罢了。每一次都好比我做庄,吃了闲家的夹棍,天杠吃天杠,别十吃别十,吃得舒舒服服。

陈近南微微一笑,道:你回到京城之后,半夜里闩住了门窗,慢慢把这些皮片拼将起来,凑成一图,然后将图形牢牢记在心里。

记得烂熟,再无错误之后,又将碎皮拆乱,包成七八包,藏在不同的所在。小宝,一个人运气有好有坏,不能老是一帆风顺。如此大事,咱们不能专靠好运道。

方宇道:师父说得不错。好比我赌牌九做庄,现今已赢了八铺,如果一记通赔,这包碎皮片给人抢去了,岂不是全军覆没,铲了我的庄?因此连赢八铺之后,就要下庄。

陈近南心想,这孩子赌性真重,微笑道:你懂得这道理就好。赌钱输赢,没甚么大不了。咱们图谋大事,就算把性命送了,那也是等闲之事。但这包东西,天下千千万万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上面,那可万万输不得。

方宇道:是啊,我赢定之后,把银子捧回家去,埋在床底下,斩手指不赌了,那就永远输不出去。

陈近南走到窗边,抬头望天,轻轻说道:小宝,我听到这消息之后,就算立即死了,心里也欢喜得紧。

方宇心想:往日见到师父,他总是精神十足,为甚么这一次老是想到要死?

方宇问道:师父,你在延平郡王府办事,心里不大痛快,是不是?

陈近南转过身来,脸有诧异之色,问道:你怎知道?

宇道:我见师父似乎不大开心。但想世上再为难的事情,你也不放在心上。江湖上英雄好汉,又个个对你十分敬重。我想你连皇帝也不怕,普天之下只郑王爷一人,能给你气受。

陈近南叹了口气,隔了半晌,说道:王爷对我一向礼敬有加,十分倚重。

方宇道:嗯,定是郑二公子这家伙向你摆他妈的臭架子。

陈近南道:当年国姓爷待我恩重如山,我早誓死相报,对他郑家的事,那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郑二公子年纪轻,就有甚么言语不当,我也不放在心上。王爷的世子,英明爱众,不过乃是庶出。

方宇不懂,问道:甚么庶出?

陈近南道:庶出就是并非王妃所生。

方宇道:啊,我明白了,是王爷的小老婆生的。

陈近南觉他出言粗俗,但想他没读过书,也就不加理会,说道:是了。当年国姓爷逝世,跟这件事也很有关连,因此王太妃很不喜欢世子,一再吩咐王爷,要废了世子,立二公子做世子。..

方宇大摇其头,说道:二公子胡涂没用,又怕死,不成的!这家伙是个混蛋,脓包,他妈的混帐王八蛋。那天他还想害死师父您老人家呢。

陈近南脸色微微一沉,斥道:小宝,嘴里放干净些!你这不是在骂王爷么?

方宇啊的一声,按住了嘴,说道:该死!王八蛋这三字可不能随便乱骂。

陈近南道:两位公子比较起来,二公子确是处处及不上他哥哥,只是相貌端正,嘴头又甜,很得祖母的欢心……

方宇一拍大腿,说道:是啊,妇道人家甚么也不懂,见了个会拍马屁的小白脸,就当是宝贝了。

陈近南不知他意指阿珂,摇了摇头,说道:改立世子,王爷是不答应的,文武百官也都劝王爷不可改立。因此两位公子固然兄弟失和,太妃和王爷母子之间,也常常为此争执。太妃有时心中气恼,还叫了我们去训斥一顿。

方宇道:这老……

他老女人三字险些出口,总算及时缩住,忙改口道:老太太们年纪一大,这就糊涂了。师父,郑王爷的家事你既然理不了,又不能得罪他们,索性给他来个各人自扫门前雪,别管他家瓦上霜。

陈近南叹道:我这条命不是自己的了,早已卖给了国姓爷。人生于世,受恩当报。当年国姓爷以国土待我,我须当以国士相报。

眼前王爷身边,人材日渐凋落,我决不能独善其身,舍他而去。唉!大业艰难,也不过做到如何便如何罢了。说到这里,又有些意兴萧索起来。

方宇想说些话来宽慰,却一时无从说起,过了一会,说道:昨天我们本来想把郑克爽这么……

说着举起手来,一掌斩落,……一刀两断,倒也干净爽快。但马大哥说,这样一来,可教师父难以做人,负了个甚么撕主的罪名。

陈近南道:是弑主。马兄弟这话说得很对,倘若你们杀了郑公子,我怎有面目去见王爷?他日九泉之下,也见不了国姓爷。

方宇道:师父,你几时带我去瞧瞧郑家这王太妃,对付这种老太太,弟子倒有几下散手。

他心想自己把假太后这老女人收拾得服服贴贴,连皇太后也对付得了,区区一个王太妃又何足道哉。

陈近南微微一笑,说道:胡闹!拉着他手,走出房去。

当下方宇向师父、吴六奇、马超兴告辞。吴马二人送出门去。

吴六奇道:韦兄弟,你这个小丫头双儿,我已跟她拜了把子,结成了兄妹。

方宇和马超兴都吃了一惊,转

头看双儿时,只见她低下了头,红晕双颊,神色甚是忸怩。

方宇笑道:吴大哥好会说。

吴六奇正色道:不是说笑。我这个义妹忠肝义胆,胜于须眉,正是我辈中人。做哥哥的对她好生相敬。我见你跟百胜刀王胡逸之拜把子,拜得挺有劲。

我见样学样,于是要跟双儿拜把子。她可说甚么也不肯,说是高攀不上。我一个老叫化,有甚么高攀、低攀了?我非拜不可,她只好答应。

马超兴道:刚才你两位在那边房中说话,原来是商量拜把子的事。

吴六奇道:正是。双儿妹子叫我不可说出来,哈哈,结拜兄妹,光明正大,有甚么不能说的?

方宇听他如此说,才知是真,看着吴六奇,又看看双儿,很是奇怪。

吴六奇道:韦兄弟,从今而后,你对我这义妹可得另眼相看,倘若得罪了她,我可要跟你过不去。

双儿忙道:不……不会的,相公他……他待我很好。

方宇笑道:有你这样一位大哥撑腰,玉皇大帝、阎罗老子也不敢得罪她了。

三人哈哈大笑,拱手而别。

方宇回到下处,问起拜把子的事,双儿很是害羞,说道:这位吴……吴爷……

方宇道:甚么吴爷?大哥就是大哥,拜了把子,难道能不算数么?

双儿道:是。他说觉得我不错,定要跟我结成兄妹。

双儿从怀里取出那把洋枪,说道:他说身上没带甚么好东西,这把洋枪是相公送给他的,他转送给我,相公,还是你带着防身罢。

方宇连连摇手,道:是你大哥给你的,又怎可还我?

方宇想起吴六奇行事出人意表,不由得啧啧称奇,又想:他名字都叫六奇,难怪,难怪!不知另外五奇是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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