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剑屏道:她说话声音很尖,也不大像男人。韦大哥,她……她本来的相貌好看么?
方宇道:四十年前或许好看。但你就算再过四十年,仍比现今的她好看得多。
沐剑屏笑道:怎么拿我跟她比了?原来她是个老婆婆。
方宇想到便要跟她们分手,不禁黯然,又想孤身上路,不由得又有些害怕。
从扬州来到京城,是跟茅十八这江湖行家在一起,在皇宫之中虽迭经凶险,但人地均熟,每到紧急关头,往往凭着一时机警而化险为夷,此去山西五台山,这条路固然从未走过,前途更是一人不识。
他从未单身行过长路,毕竟还是个孩子,难免胆怯。一时想先回京城,叫马彦超陪同前去五台山,却想这件事有关小玄子的身世,如让旁人知道了,可太也对不起好朋友。
徐天川只道他仍回京城,说道:韦香主,天色不早,你这就请回罢,再迟了只怕城门关了。
方宇道:是。
方怡和剑屏都道:盼你办完事后,便到石家庄来相见。我们等着你。
方宇点点头,心中甜甜地,酸酸地,说不出话来。徐天川请二女上车,自己坐在车夫身旁,赶车向南。
方宇眼见方沐五女从车中探头出来,挥手相别。大车行出三十余丈,转了个弯,便给一排红柳树挡住,再也不见了
方宇上了剩下的一辆大车,命车夫折而向西,不回京城城去。
那车夫有些迟疑,方宇取出十两银子,说道:十两银子雇你三天,总够了罢?
车夫大喜,忙道:十两银子雇一个月也够了。小的好好服侍公子爷,公子爷要行便行,要停便停。
当晚停在京城西南廿余里一处小镇,在一家小客店歇宿。方宇抹身洗脚,没等等吃晚饭,便已倒在炕上睡着了。
次晨醒转,只觉头痛欲裂,双眼沉重,半天睁不开来,四肢更酸软无比,难以动弹,便如在梦魇中一般。
他想张口呼叫,却叫不出声,一张眼,却见地下躺着三人,他大吃惊,呆了半晌,定了定神,慢慢挣扎着坐起。只见炕前坐着一人,正笑吟吟的瞧着他。方宇啊的一声。
那人笑道:这会儿才醒吗?正是陶宫娥。
方宇这才宽心,说道:陶姊姊,陶姑姑,那是怎么回事?
陶宫娥微笑道:你瞧瞧这三个是谁?
方宇爬下炕来,腿间只一软,便已跪倒,当即后仰坐地,伸手支撑这才站起,见地下三人早已死了,却都不识,说道:陶姑姑,是你救了我性命?.z.br>
陶宫娥笑道:你到底叫我姐姐呢,还是叫姑姑?可别没上没下的乱叫。
方宇笑道:你是姑姑,陶姑姑!
陶宫娥微笑道:你一个行路,以手饮食可得小心些,若是跟那八只手的老猴儿在一起,决不能上了这当。
方宇道:我昨晚给人下了蒙汗药?
陶宫娥道:差不多罢。
方宇想了想,说道:多半茶里有古怪,喝上去有点酸味,又有些甜甜的。
方宇心想:我自己身上带着一大包蒙汗药,却去吃人家的蒙汗药。他妈的,我这次不尝尝蒙汗药的滋味,又怎知是酸酸甜甜的?
问随口道:这是黑店?
陶宫娥道:这客店来来是白的,你进来之后,就变黑了。
方宇仍然头痛欲裂,伸手按住额头道:这个我可不懂了。
陶宫娥道:你住店不久,就有人进来,绑住了店主夫妇跟店小二,将这间白店改了黑店。一
名贼人剥下店小二的衣服穿上,在茶壶里撒上一把药粉,送进来给你。
我见你正在换衣衫抹身。等我过了一会再来看你,你早已倒了茶喝过了。幸亏这只是蒙汗药,不是毒药。
方宇登时满脸通红,昨晚自己抹身之时,曾想象如果方怡当真做了自己老婆,紧紧抱着她,那是怎么一股滋味,当时情思d漾,情状不堪。
陶宫娥年纪虽不小,毕竟是女子,隔窗见到如此丑态,自然不能多看。
陶宫娥道:昨日我跟你分手,回到宫里,但见内外平静无事,并没人太后发丧。我自是十分奇怪,匆匆改装之后,到慈宁宫外察看。
见一切如常,才知道原来太后并没死。这一下可不对了。我本想太后一死,咱二人仍可在宫在混下去,昨晚这一刀既然没刺死她,那就非得立即出宫不可,还得赶来通知你,免得你撞进宫来,自己送死。
方宇假作惊异,大声道:啊,原来老女人没死,那可糟糕。
心下微感惭愧:昨日匆忙之间,忘提起,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陶宫娥道:我刚转身,见有三名侍卫从慈宁宫出来,形迹鬼鬼祟祟,心想多半是太后差他们去捉拿我的。
但见他们并不是朝我的住处走去,当时也没功夫理会,回到住处收拾收拾,又改了装,从御膳房侧门溜出宫来。
方宇微笑道:原来姑姑装成了御膳房的苏拉。
御膳房用的苏拉杂役最多,劈柴,抬煤,杀鸡,洗菜,烧火,洗锅等杂务,均由苏拉充当,这些人在御膳房畔出入,极少有人留意。
陶宫娥道:我一出宫,便见到那三名侍卫,已然改了装束,背负包袱,名牵马匹,显然是有远行。
方宇啊了一声,伸左足向一具死s踢了一脚,道:便是这三位开黑店的朋友了?
陶宫娥微笑道:那可得多谢这三位朋友,若不是他们引路,我怎又找得到你?谁料得到你会绕着向西?
他们出城西门,一路上打听,可见到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单身上道,果然是奉太后之命拿你。傍晚时分,他们查到了这里,我也跟到了这里。
方宇心下感激,道:若不是姑姑相救,此刻我连阎罗五的问话也答不上来啦。他问:方宇,你怎么死的?我只好说说:回大王,胡里胡涂,莫名其妙!
陶宫娥在深宫里住了数十年,平时极少和人说话,听方宇说话有趣,笑道:这孩子!阎罗王定道:拉下去打!
方宇笑道:可不是么?阎罗老爷胡子一翘,喝道:活着胡里胡涂,莫名其妙,也就罢了,怎么死了也胡里胡涂?我这里倘若都是胡涂鬼,我岂不变成胡涂阎王?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方宇问道:姑姑,后来怎样?
陶宫娥道:我听他们在灶下低声商议,一人说:太后圣谕,我小鬼能活捉最好,否则就一刀杀了,可是他身上携带的东西,尽数得带回去呈缴,一件也不许短少。
另一人道:这小鬼胆敢偷盗太后日日念诵的佛经,当真活得不耐烦了,难怪太后生气。太后吩咐,要紧的就是那几部佛经。
小兄弟,你当真拿了太后的佛经么?是你们总舵主叫你拿的,是不是?
说着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方宇突然明白:是了,她在太后房中找寻的,正是这几部《四十二章经》。
方宇脸上装作迷惘一片,说道:什么佛经?我们总舵主不拜菩萨。我从来没见他念过什么经。
陶宫娥武功虽高,但自幼便在禁宫,于人情世故所知极少。
两人虽然同在皇宫,方宇
日日和皇帝,太后,王公,太官,侍卫,太监见面,时时刻刻在阴谋女干诈之间打滚,练得机伶无比,周身是刀。
陶宫娥却只和两名老宫女相伴,一年之间也难得说上几十句话,此外什么人也不见。两人机智狡狯之间的相差,比之武功间的差距尤远。
她见方宇天真烂漫,心想:我刚救了他性命,他心中对我感激之极,小孩子又会说什么假话?何况我已亲自查过他的包袱?
陶宫娥点了点头,道:我见他们打开你的包袱细查,见到许多珠宝,又有几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好生眼红,商量着如何分赃。我听着生气,便进来一起都料理了。
方宇骂道:他妈的,原来太后这老女人知道我有钱,派了侍卫来谋财害命。又下蒙汗药,又开黑店,这老女人净干下三滥的勾当,真不是东西。
陶宫娥道:那倒不是的。太后要的只是佛经,不是珠宝银子。那几部佛经事关重大,我想会不会你交了给徐天川和那两位姑娘,带到石家庄去收藏?
心想敌人已除,就让你多休息一会。当下骑了马向南赶去,在一家客店外找到了他们的大车,本想悄悄的查上一查,可是这位八臂猿猴机警之至,我一踏上屋顶,他就知道了,说不得,只好再动一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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