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办公室烟雾缭绕,袁杰手边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烟灰缸旁边是一大杯已经见了底的浓茶,鬼知道他这一晚上抽了多少烟,反正是把我熏得够呛。
“靠,你真的不要休息一下?”我轻轻地拍了下袁杰的肩膀,生怕万一这蛆蛊没发作,整个人猝死了可咋整。
可袁杰并没有理我,只听他鼠标点的“哒哒”作响,反复的播放着监控视频里的某一个画面,尽管黑眼圈都快有半张脸大了,可眼里冒光,在袁杰脸上丝毫看不到任何疲倦的迹象。
我没有说话,赶快上了个厕所便走了回来,心里还盘算着这件事儿的下一步打算,可前脚踏进屋子,袁杰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转过身,他神色激动,满脸兴奋。
“卧槽,有情况!快来看!”袁杰一把把我拽到了电脑前,先后打开了三段儿不同的视频,那三段不同的监控视频分别是黄大中、张莹和外卖员三人的视频。
每段视频袁杰都只截取了大概十秒钟的长度,先后在我眼前放了一遍,第一段是在一家小饭店的门口,期间除了黄大忠从饭店里剔着牙走了出来,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况。
第二段是张莹,那段视频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多,刚下班的张莹正在和自己的姐妹在一家路边摊吃烧烤,视频长度一共八秒,似乎仍然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
而外卖员的那段视频就更离谱了,大概十三秒的长度,从头到尾就是外卖员骑着电动车的景象,期间没有任何改变其他状况发生。
“这……”我看着袁杰大惑不解,“这三个视频能说明什么?不是同一时间也不是同一地点,我真看不出来啥呀!”
“我靠,你再看看!”袁杰说着又把三段视频先后播放了一遍,看我还是没看明白,袁杰便开始反复的播放起来,很显然这家伙有了明显的发现,但他似乎并不愿意直接公布出来,反倒是让我去找,如果我找地点和他的猜测一样,那么也能从另一个角度印证袁杰的猜测,大概率他是这样一个心态。
我还在傻傻的盯着电脑屏幕,一时间看得头都大了,这个时候,被我俩吵醒的叶余霜和赵三不知什么也站在我们身后聚精会神的盯着视频看了起来。
“还没发现么?”袁杰的语气有些焦急起来。
“等等……好像……”当这三段画面熟悉到完全可以在我脑子里播放的时候,那无声的画面似乎让我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等等……”我按住了袁杰的手,按下了第一个视频的暂停键,暂停的瞬间,黄大忠刚好从饭店门口出来,而在饭店门口的左侧,一辆黑色的丰田皇冠就安静地停放在那里,这是整个画面中除了黄大忠之外唯一显眼的元素了。
看了这么多遍视频,我只是觉得这辆车眼熟,莫名的眼熟,直至我让袁杰按下了第二段视频的暂停键。
那段视频暂停在第五秒,夜色下,一辆黑色的汽车从画面上的街道缓缓驶过,而张莹她们所在的桌子就临着街边。
“这……”看到这里,我赶忙看向第三个视频,果然,视频的第八秒,同样的黑色丰田皇冠,同样的汽车牌照,擦着外卖员的电动车一闪而过,那一瞬间我看到车窗是开着的。
“这……”我抬头看向袁杰,却正好和袁杰兴奋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袁杰朝我激动地点了点头,“看来我想的没错,就是这辆车!”
袁杰又点燃了一根烟,得意扬扬地对尚处于不明所以的叶余霜和赵三解释道,“这三个人的监控视频我看了整整一晚上,实在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干脆就把他们的监控视频合在一起看了,终于给老子逮到了,玛德就是这辆汽车,每段视频都有这辆汽车,这说明凶手就在这辆汽车里,蛊师下蛊是需要在一定范围内的,而这辆汽车足以保证他既可以在合适范围内下蛊,又足以不引起人的注意,谁能想到一辆擦肩而过的汽车居然这么恐怖呢?”
“卧槽,我袁杰果然是个天才……”袁杰兴奋地手舞足蹈,“我就知道,这世界上就没有完美的犯罪,百密必有一疏,还是给老子逮到了!”
赵三听了之后,直呼袁杰内行,也是跟着兴奋起来,可叶余霜却是并不怎么兴奋,她轻轻地皱着眉头,仔细地盯着视频里的丰田皇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怎么……感觉这辆车有些眼熟呢?”叶余霜想了想,抬起头冲我说道,“很熟悉的感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辆车。”
“没事儿,哥马上给你找到这辆车的所有信息。”说着,袁杰登入了他们的内部系统,随着车牌号输入进去,本应该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这辆黑色的丰田皇冠,可随着页面刷新,出现在我们眼前的画面顿时惊呆了所有人。
“怎么是一辆五菱宏光!?”袁杰顿时大惊失色,一边比对着自己是否输错了信息一边不停地刷新页面,可那辆五菱宏光始终没有消失,撅起来的大屁股就像是在嘲笑我们。
“玛德!”袁杰气急败坏地将鼠标摔在了桌子上,怒骂道,“居然是一辆套牌车,这狗东西可真够狡猾的!”
“调监控!马上调出这辆车的所有监控!”短暂的沮丧之后袁杰便再一次想到了新的办法,他风风火火的消失在办公室,大概二十分钟之后,手里拿着一个u盘跑了回来。
里面是很长的一段儿监控视频,袁杰主要看的是那辆丰田皇冠在和外卖员擦肩而过后的去向,这也真是这些主干道一路上都有监控,不然这会儿袁杰还是得抓瞎。
可以说这段儿监控是我们目前能够追下去的唯一线索了,如果这辆车真的突然消失在某个地方,或者驶入那些没有监控的地带,事情可就又变得麻烦起来了。
所以看视频时袁杰的情绪很是紧张,从他微微颤抖的手就能看出来,包括我们几个在内,一时间都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其中的某个环节。
但正如袁杰所说,天底下没有完美的犯罪,所有的行踪都会留下属于它的蛛丝马迹,视频的最后,一名身着灰色卫衣,把脑袋套在兜帽里,下身穿着宽松牛仔裤的人背对着视频出现,他将车辆开到一处盘山路边,随着无人驾驶的车辆凭借着惯性缓缓向前行驶,最终彻底冲入坠入悬崖消失不见,而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人也缓缓消失在视频范围内,从始至终没有漏过正脸。
“玛德,可真狠,直接毁灭证据了都!”袁杰气得牙痒痒,可还是打算去打捞这辆丰田皇冠,同时把视频里出现的那个人的体型特征以及穿着都记录了下来。
“这个人有些奇怪。”叶余霜突然小声说道,女人的细心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她指着视频中背对着我们的那人说道,“这人身上穿的衣服明显跟他就不合身,大太多了,应该也是伪装,你这样记他的体型特征意义不大。”
“先找到车再说!”袁杰关掉画面,看了看时间也才刚刚七点的样子,局子里的领导还没来,便只好坐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要发动人力去寻找这个车辆,袁杰还需要向领导汇报才行。
大概十点多的样子,经过领导同意的袁杰带了一帮同事们赶往事发地点,这绝对是项苦活儿,但好在车辆下冲的痕迹还比较明显,一路上我们顺着那些痕迹寻找,大概在一公里远的地方,找到了已经不成样子的丰田皇冠。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将近五点的样子。
不过这辆车留存下来的信息并不多,车主应该早就打算销毁这辆车,里面干净的没有任何使用的痕迹,连扶手箱都是空空如也,因为车辆被损坏的严重,指纹也采集不到。
“玛德!”半天毫无所获的袁杰对着黑色猛踹了一脚,可也就在这个时候,袁杰的一名同事从车座底下找到了一串脏兮兮的小叶紫檀手串,拿了过来。
“袁队,就发现这个了。”那名小刑警一路小跑到袁杰身旁,将手串递给袁杰,“其他的真没什么发现了。”
“手串!?”袁杰带着白手套将手串放在阳光底下,这时候我们几个也凑了过来,还没看明白,却见叶余霜突然表情大变,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瞪大了眼珠子,小手捂住了嘴。
“你认得这串手串!?”袁杰看到叶余霜的异样,赶忙问道。
叶余霜小心翼翼地从袁杰手中接过了手串,她大拇指轻轻地搓着其中的一个木珠子,直至将上面的尘土擦拭干净,随之一个刻在上面的字映入了众人眼帘。
一个“霜”字!
这一刻叶余霜的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满是惊骇与痛苦,她盯着手中的手串,不住地摇头,似乎根本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
“叶家的人。”我心底一沉,尽管叶余霜什么都没说,但基本上也就猜出了一切,这辆车上能有她的手串,不是叶家还会是谁?更何况在办公室的时候叶余霜就说过,她看这辆车本就眼熟。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太恐怖了,这得是心肠多么歹毒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儿?”当时我整个人的心情就有些舒展不开了,叶家的人,无论远近必然都和叶倾、叶余霜存在血缘关系,可说干掉叶倾就要干掉叶倾,说要杀死我们几个便毫不犹豫地在我们的饭菜里下蛊,说是六亲不认恐怕都无法形容此人的丧心病狂。
“嘶……”终于反应过来的赵三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满脸的不可思议,“我印象中,叶家可没这号狠人呐,而且叶家的人怎么搞去蛊虫这玩意儿了?他们不是捉妖师么?”
“真的是你们叶家的人么?”袁杰双手按在叶余霜的肩膀上,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叶余霜问道,“余霜,这时候你可不能糊涂,这个人不光害了黄大忠和张莹他们,也不仅仅只是要暗害我们,他很有可能是和唐夏松一起暗害你爷爷叶倾的那个家伙!”
叶余霜将手串攥在手里,此刻晶莹的泪花已经从眼角溢出,她不住的退后摇头,似乎根本无法去面对袁杰,整个人的情绪显然已经不受控制,“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叶余霜!”袁杰语气急迫,“事实就在眼前了,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糊涂啊叶余霜。”
而叶余霜就像是没听到袁杰的话一般,依旧盯着那串珠子发呆。
“到底是谁啊余霜,你快说啊!”袁杰显然已经没了耐心,忍不住冲着叶余霜咆哮道,我见状赶忙上前将两人分开,他们两人的心情此刻我都理解。
“你冷静一下,宝贝儿,别慌。”我将隐隐有些失控的叶余霜死死地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企图将叶余霜的情绪安抚下来,既然找到了这一步,答案很快会揭晓。
赵三则将袁杰拉到了一边儿,也是小声的劝阻道,“干嘛呢你?知道你着急,可你这会儿不能理智点儿么?人余霜小丫头现在的心情可不比你好多少呢,冷静点儿!”
袁杰这才冷静了下来,也不说话,点了根烟,大口大口的抽着。
场面一时间有些冷场,叶余霜爬在我怀中小声的啜泣着,她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眼前这完全让人无法接受的一切,双手还是紧紧地攥着那一串珠子,上面的那个“霜”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是如此的显眼。
“你们先回去吧。”一根烟抽完,袁杰冲自己带过来的兄弟们摆了摆手,“辛苦了,回头我请大家吃饭。”
终于,当叶余霜轻轻颤抖的身子逐渐平静下来,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眶通红,轻轻地说出了困扰了我们数天的答案。
“这辆车,是我伯伯叶长河的,岁数跟我差不多大,这串珠子是我八岁的时候送给我伯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