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十分的平淡。
我看着书房里进进出出的人,一个一个数着。但这人来人往,数着数着也有些无聊。
我不禁想,我为什么还在这儿?我在这里停留的已经足够久了。
窗外吹来一阵阵的冷风,一旁的小厮将窗户关上,隔绝了这股令人感到冷颤,又让人舒适的冷风。
冬季马上又要到来了,今年的冬天一定格外的冷。
郑昭七想要谋反。我默默在横梁上写下这几个字,又看着这几个字如同灰烬一般消失。能成功吗?
我不知道,查遍史书,看了许多历史相同事件,我也不能知道郑昭七能否成功。又或者,郑昭七这种行为是在赴死?
太子权势极高,又有母家的帮持,本来就一路平稳。且太子并非不是个好人,为人正直,能力出众。大昭国在他的手上,是极好的。
我漫不经心的想着。郑昭七的所作所为,在后世也不会留下好名声。
郑昭七身边的人偶尔会问起我,府内有不少人记得我,一个照顾兰花的小厮。都被郑昭七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郑昭七偶尔也会来古兰寺,带着他的兰花。
“有几成把握?”我坐在银杏树上,眺望着远处。这里本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这儿汇聚了这一片区域的灵力,才形成了我。
也仅仅只有我。
“三成。”郑昭七回答的很快,端着兰花,在细细的打量着。
“一定要这么做吗?”我问,人的生命本来就短暂,又何苦让自己的命早早折了。
郑昭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说:“你知道我母后的孩子吗?六皇子。”
我摇了摇头,只是略有耳闻。宫中都在传六皇子离奇去世,从此德妃娘娘郁郁寡欢,直至将郑昭七收养,德妃娘娘才有所好转,这件事也在宫中噤了声。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这是宫中禁忌。”我回答,看着窗外,不明白郑昭七为何提起这件事。那会儿的郑昭七,也才五岁。
郑昭七没有说话,反而让人取来笔墨,低着头画画。
郑昭七喜欢画画,却从不在画作上留下印章与题词。
今日他画了兰花。
“这是第一次。”我说,这是第一次见他画了这株兰花。他明明那么喜欢这株兰花,之前却从不提笔画下来。
“嗯,现在正适合。”郑昭七说。
我不明白他说的“适合”,但这幅画确实画的极好。我走过那么多的地方,看过许多画作,这幅画给我的印象最深。
是因为朝朝夕夕与这株兰花相对吗?
郑昭七将画留在了古兰寺,才说:“我要离开了,兰花就先放你这儿。”
我看着桌上的兰花,不知道郑昭七想做些什么,竟然将兰花留了下来。
我又看向挂在庙中的画,却想起郑昭七突然说出的德妃孩子,他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去世的?可...宫中传言颇多,各执一词。
就连德妃娘娘也不清楚真相。
郑昭七...又怎么会知道?
十月十五日,已是秋末。
郑昭七一日不在府内了,我预感到情况有变,心下不安。遂在府中游荡,直至第二日凌晨,郑昭七才回来了。
他看着横梁,轻笑一声说:“要开始了。”
郑昭七很开心。我在横梁上没有现身,只是这么想着。
这种氛围,像是让人开心的起来的吗?
宫内宫外,都有一团酝酿已久的乌云,马上就要下雨了。
又是一日过去,深夜里人头攒动,火光四射。
随着雨势加剧,府内一片骚动之后,只剩下一片狼藉。
看着被洗劫一空的王府,我知道,郑昭七再也回不来这里了。
但郑昭七不见了。我在京城内游荡了一天,都没发现郑昭七,也听闻了那位太子也在找郑昭七。
如果郑昭七不在京城,那他只会是去一个地方。
我回到古兰寺,果不其然。
在寺庙的后山处,在银杏树底下,我见到了郑昭七。
他受了伤,依靠在银杏树上,旁边是那株兰花。
他将兰花种在了银杏树下。
“你来了。”郑昭七突然开口。
我看着那株兰花,他早早就将兰花留在这里,是因为算到今天的结果了吗?
我还没和他说话,寺庙处就有火光传来,脚步声响的快把这座庙给震塌了。
郑昭七显然不想逃了,看着远处的火光说:“说好的,你照顾它。”
“你往山后走,那里他们找不到你。”我从银杏树身后出现,看着他这幅落魄模样,心里产生了点异样的感觉。
“不了,这样就是最好的。”郑昭七笑着说。
“咯吱”一声,与后山连接的门打开了。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华服的贵公子,他衣服整洁,竖着发冠,一支雪白的簪子在月光的映射下,更添几分贵气。
“七弟,你这又是何苦?”
郑昭七看着他,这就是太子殿下。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郑昭七依旧笑着。
郑昭勉看着他,喃喃道:“是我,才让你有了现在的位置,为什么不知足?”
我在树上,看着他们,一头雾水。
“那也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你的位置。”郑昭七强撑着身子,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郑昭勉听了这话,脸色变了一下,随后拂袖离开了。
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就有无数只箭飞了过来,以郑昭七为靶心。
我的枝干上也插着许多只箭,我并不觉得疼痛,只是快速的伏在郑昭七的身边,想去治疗他。
但郑昭七却将我推开了,对我笑了笑。
那一刻,我才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我不知道他过去的十六年是怎么过的,竟然求生欲如此强盛的人,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死去。
风声鹤鹤,我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
“这里既然是老七建的,那就留下来吧。”郑昭勉的声音忽大忽小,但我却听得极其清楚。
因为他这一句话,这里才得以幸存下来。
我的第一位朋友,就这么死去了,在他最好的年纪,二十二岁。
我以我的视角旁观了他简短的一生,却怎么也看不明白郑昭七。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时常会去京城看看,去那座府邸看看。这里已经空荡的只剩下灰尘了,京城中再也没有人谈论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