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是东平郡王招募的，钱粮也是东平郡王发的，我们想挣钱自然要给他老人家...不不，是给安...贼卖命了。”张旅帅说。
“想挣钱，去打胡人好了，干嘛来打自己人？”赵云想不通。
“打胡人才几个钱？砍了脑袋也没甚赏钱，而且胡人彪焊，搞不好还容易丟命...安贼说，只要我们随他打下中原，我们这些人都可以高官厚禄，吃香喝辣。”张旅帅说。
“你...”众人听得哑口无言。
“安...安贼半年封了两千五百将，这些将军都只有职务没有兵，大多是空衔，要想实授那就得自己去抢。像我虽然带的只有一个旅，可我实际上是一个正八品的宣节校尉。”张旅帅有些骄傲地说。
“就你，还宣节校尉，我呸。”刁万荣啐了对方一脸：“劳资在兵部都存了八个敌军的脑袋了，连个屁都不是，你这样的人居然能当八品官？”
不服，老兵们人人不服，全都炸了锅。在场的老兵谁没点军功？这要是大唐发军功章，谁胸前不的挂得满满当当的？
可是大唐对待底层将士不公啊！别说军功章了，就算是补助都没一个大钱。
“所以我们要争...挣钱嘛。”张旅帅喏喏地说。
“小郎君，让我一刀把这家伙的脑袋砍了，省的他在这儿胡言乱语。”刁万荣听不下去了，抽出刀子就要剁姓张的脖子。
“公子饶命啊，我...我还有用。”张旅帅也看出来赵云是主事的了，他一把抱住赵云的大腿就开始求饶。
“你有个球的用。”刁万荣说。
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出于对姓张的蔑视，习万荣的内心都已经怒火燃烧了，他现在看着姓张的就来气。
“我可以让城下的兵投降。”张旅帅急慌慌地说。
“等等。”张福生一把拉住了刁万荣的手说：“城下的战斗还没结束，如果这样打下去咱们必有伤亡，还是让他劝降吧。”
刁万荣看了看周围的老兄弟，大伙儿都点点头，他再转过头看赵云，赵云也点点头。张旅帅一看赵云也点头了，终于敢长长地松了口气。
张旅帅的心情是放松了，可赵云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了，他的心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看着刁万荣带着一群人在城下忙来忙去的，赵云感受到了一种迷茫的气氛在大伙儿之间蔓延。
这还是这场战争的初始，乱兵对普通百姓的伤害还比较轻，从矛盾冲突点来看还只是安禄山和朝廷之间的对抗。那么他们这群人，到底在做什么呢？
城下的乱兵已经投降了，青壮们在押解俘虏，老兵们在收缴兵器铁甲，打扫战场。赵云专门找到了刁万荣，拉着对方来到了一处没人的角落。
“老刁，咱们干得这些事，有可能没报酬哦。”赵云严肃地说。
“只要跟着小郎君，干啥无所谓。”刁万荣回答的很淡然，但赵云却看得出对方是纯粹对自己的盲从。
盲从是一种迷信，它不是自信，这种迷信并不能代表所有人。所以赵云其实想问的是大多数人的想法，看来他从刁万荣的身上是找不到答案了。
“这些俘虏该怎么处理？”赵云问。
“干脆都砍了。”习万荣带着情绪说。
赵云看着刁万荣的眼睛，发现对方的情绪很不对头，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怨恨，而这种怨恨还跟仇恨无关，纯粹就是一种埋怨。
埋怨什么？官府还是大唐？
“算了。还是先关起来吧，咱们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官府，定不了这么多人的生死。”赵云说：“再给他们一次做人的机会，毕竟都是说着一样的话，穿一样的衣。”
一年多没回老房子了，赵云甚至有点怀念。
当初那贴满整间屋子的纸张痕迹还在，只是屋内的灯光已不再昏暗，黄橙橙的大烛台上点燃了七八只油灯，一下子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灯太亮了，似乎这屋子里原本不常见的灰尘倒是便得更显眼了。在这么明亮的灯光下，赵刘氏显得有些不自然，她一边忙碌地在各个屋子里乱转；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地埋怨。
“才有了一丁点出息，就忘了本了。这么好的房子，怎么能糟蹋成这样？”赵刘氏明显是拿语言去掩盖她内心的的不满在。
“阿娘，你别收拾了，反正我们又不住这儿。过几天等局势稍微稳定些，我安排人送你们去南边。”赵云说。
“谁说要去南边了？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的，我就守在这里，守着你阿爷。”赵刘氏明显要发火。
“你守在这干嘛啊，河北现在很危险的。”赵云劝说道。
“危险什么？又不是我一个人，清河城这么多人不都没走。”赵刘氏继续抵触。
“管别人干嘛。”赵云怼了一句。
“所以你也不管你媳妇了？”赵刘氏冷冷地问。
“我怎么不管了，到时候我让柳北跟你一起...”赵云说。
“混账。”赵刘氏大呵一声说：“就你有家，就你有老娘，人家就没有了？”
赵云听得一愣。原来赵刘氏发了这半天的火儿，就是为了教训儿子这个。不过赵刘氏教训的对，起码这些天来赵云还真没替柳北考虑过多少。
“柳北呢？”赵云赶紧追问。
“你还记得你有个媳妇啊？”赵刘氏白了赵云一眼说：“还不赶紧去外面找找人家？”
赵云一听，匆忙冲出了家。
运河缓缓地、静静地流淌着，水面有一层细细的波纹，一轮清冷的明月倒映在河面上，微微地晃动着。
不远处的清河城飘来阵阵暄哗热闹的声音，但是运河的岸边周围很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
柳北就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死死地盯着水面，她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睛，连每一道涟漪都不放过。
“你没有和他们一起庆祝胜利？”柳北没有回头，却突然发问。
“没有，我回家了一趟。”还有十来米才靠近她的赵云怔了一下回答。
“哦。”柳北淡淡地回了一声，然后又安静了。
“过几天等局势稳定了，我陪你回常山...”赵云走到柳北的背后说。
“我不想回去了。”柳北反对说。
“怎么了？”赵云轻轻地做到柳北的身边问。
“常山背叛大唐了。”柳北失落地说。
“不会的，常山永远是大唐的常山。”赵云说。
“你相信我阿爷和我哥他们会叛变大唐吗？”柳北突然扭头，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盯着赵云问。
“不信。我的岳父大人不是那种人。”赵云坚定地说。
“谢谢你安慰我，可是...”柳北恢复了一些神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