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他们看着从福船中走下来的赵云,既惊讶此人的青年,又愤恨其轰杀了自己的亲人好友。
李浅云接管了崇明岛后,海盗们才知道自己船只瞬息间支离破碎,凄惨沉海,并不是什么鬼怪神物,而是那些黑洞洞的、能发射铁球的铁管。踏上崇明岛的这个年轻人,正是下令将这些铁管对准自己亲友的凶手。
赵云没有去理会那些复杂难明的目光,走到显然花了一番功夫打扮的的李浅云面前,拱手笑道:“李大当家的,这些天辛苦了。”
一天前,李浅云接到彭天旭的通知,赵云要来,一方面吩咐下面人做好迎接,一方面心中思忖着对方前来的意图。
此时,见赵云神采飞扬,甲士环绕,听到赵云依旧称呼自己为“李大当家”,李浅云心中微有波澜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她伸直了腰肢,恭敬拱手道:“平洋守护大人,抬举小女子了,若是没有大人援手,小女子还漂泊在外,家父也无法回乡入土。一切都是大人恩典。”
“说这些就客气了。”赵云随着李浅云的指引,向水寨走去。
彭天旭和方金鹤等人亦步亦趋跟随。
进入水寨门前,赵云注意到,沿途的闲杂人等,都已经被清空了,走动和站立的,多是彭天旭麾下的平洋军卒。
这些军卒气色剽焊、军械精良,身上都带着杀气,显然是有过战场历练的。
其中一个青年将领,看到了人群中的赵云,情绪有些激动,随即克制住,双腿不自觉地一个并拢,见赵云目光扫来,连忙足跟旋转,身体背对着赵云等人,双眼凌厉如鹰,四处巡视。
赵云认出那将领是自己“隐庄”的少年,名叫杨胜,是彭天旭曾经跟自己要的两名副将中的一个。
进入水寨宽大粗犷的、悬挂“忠义”二字牌匾的议事厅,赵云和李浅云分坐在上首左右位,各自的属下分坐在两侧。
忠义厅虽大,但是能坐下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下属,更多的是站在座椅之后。
李浅云请赵云坐左手位,赵云也不推辞,坐上之后,感觉到右侧的海盗面色不虞,咧嘴笑了笑,叹了口气。
李浅云关注着赵云的一举一动,见对方如此,扫眼看去,忽然蹙起眉头,又四下张望,眼中不禁有些不安。
离开崇明岛有一年了,岛上原来亲近阿爹的兄弟所剩无几。
此次,她回来,在彭天旭的协助下,坐上了大当家的位子。
可是,那些朱张二人培养起来的人,私底下没少给自己使絆子,还四处传言,说自己是用身子换来了官兵。
这种谣言令其羞恼异常,却又不敢下手处置,唯恐逼反了那些人,步了阿爹后尘。
今天,为了显示公平,她将各个派系的小头领都喊了过来,有着借助赵云的声势压一压那些人的心思。
之前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赵云身上,落座之后才发现,自己安排的詹七郎和罗老三等人居然一个也不在这厅内。
李浅云感觉不妙,正心头恍惚之际,赵云轻咳一声,开口了。
“某家此次来李大当家的地盘,主要是落实咱们之前的协议。不知,李大当家有没有考虑过……如何分割?”
崇明群岛是长江冲击而成的沙岛,初步形成于唐代。
唐代武德年间,沙土露出长江水面,形成崇明岛的雏形,出现西沙、东沙两沙洲。
到了周代,先后涨出营前沙、马驮沙、张蒲沙等10余沙岛。面积逐渐增大,地势也抬起,方圆约600平方公里。
李浅云当时一口答应分割岛屿,不是在陆地划分地界,而是将10余个沙岛,分出一半。
崇明岛的沙洲虽多,却远离大陆,人口稀少,有的小沙岛,根本就是无人岛,分给赵云,谈不上损失。
至于东面的大岛,人口相对集中,也是海盗的根基,她是不愿意让给赵云的。
“分割?什么分割?”一个敞开着衣服、露着一身护胸毛的魁梧汉子突然拍着椅子扶手,面目狰狞,叫嚷道。
说话的海盗,四十多岁,满脸横肉,额头一道刀疤,斜斜通到耳下,叫嚷起来,五官在疤痕的映衬下,更加骇人。
赵云瞥了一眼李浅云,见其凤目微凝,面沉如水,便仰头打量着着厅内的建筑,一副壁上观的模样。
那个刀疤汉根本不把李浅云的冷眼当回事,身体向下滑了滑,调整到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后,拍打着扶手,翘起二郎腿,摇晃着。
“一个女娃子家,不去嫁**娃子,跑到这里来充老大,听说你连只鸡都不敢杀,你会做事吗?你能敢杀人吗?”
大厅里一片寂静。
见李浅云瞪着自己不说话,赵云又无事人一般四下张望,刀疤汉感觉自己是在演独角戏,不,是一只在被围观的猴子,不禁心头火起。
他将阴冷的目光移向赵云,猛地破口大骂:“妈的,没有船上的那些火器,你他妈的还敢这么豪横。真当这里是善堂?”
赵云掏了掏耳朵,扭头看向李浅云,发现对方似乎除了压抑愤怒并没有做什么,或者说,没有打算做什么,心中不禁暗叹。
就在这时,刀疤汉身边的一低眉高颧的肥壮汉子,登场了。
他霍地站起,一把扯去上衣,露出胸前纵横交错的刀伤,冲着赵云,啐了口浓痰,骂道。
“妈的,你个小白脸。老子从死人堆里来回爬过几个来回,阎王爷都不敢收了咱,你他妈的跑到这里,坐在上位,就罢了,你他妈的还敢要沙岛,你想死啊!”
一开始,刀疤汉骂赵云,赵云没有动,彭天旭等人见老大没有反应,也没有动。
但是,此时听到肥壮汉子骂赵云“小白脸”,彭天旭等人手扶刀柄,呼啦啦全站了起来。
方金鹤更是拔出腰间太刀,跨出一步,用手中太刀指着那个肥壮汉子,怒道。
“你他娘的骂谁?露出一身烂肉,当肥膘卖?信不信老子现在给你扒皮卸骨,扔锅里炼油!”
“你他妈的来试试!”肥壮汉子“锵”的一声,也拔出腰间的刀子,冲着方金鹤比划道。
“想要沙岛,老子给你当坟地用,都嫌你他妈的不能肥田!”
“你们找死!”彭天旭等人苍啷拔出刀剑。
刀疤汉和其他海盗见状,纷纷“锵锵锵”抽出腰间佩刀,亮出家伙。
忠义厅内,一时间寒光烁烁,杀气腾腾。
火拼一触即发。
赵云看着这一幕,后背往椅子上一靠,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的声音很大,很张狂。
他喘着气,好半天,转头看向盯着闹事的海盗、银牙紧咬的李浅云,笑道。“李大当家的,这些人怕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你去的吧?哈哈哈……”赵云的笑声压倒了厅内的嘶吼喝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