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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木泰清跟着一名內侍,一前一后,来到静室门口。
佐佐木泰清满眼热切,内侍却是一脸苦涩。
佐佐木泰清昨日来到镰仓收受了出云守护的印信,今日是前来感谢执权的。
内侍却因为北条时宗最近因为联军兵败之事,喜怒无常,提心吊胆。
昨日只是因为一个侍女行走时脚步声音大了一些,就被北条时宗下令打了二十板子,那副鲜血淋漓的模样,没有一个月是下不了床的。
见內侍怯懦止步于门外,不敢敲门,佐佐木泰清伸手将引路的內侍拨到一边,自行推门进去。
内侍见状,张了张嘴,欲拦住对方,最终却选择闭嘴,远远地躲开。
听见有人走进,北条时宗皱起眉头,撩起眼皮,正要脱口而出的斥责,却因为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而变成了欣慰的笑容。
“你终于成功了。”北条时宗说道,语言中带着欣赏。
“都是执权大人鼎力相助。”佐佐木泰清伏地行了一记大礼,然后直起身体,目光灼灼地看向北条时宗。
二人相识时,都是贵族子弟,没有执掌权力。
但是,彼此都知道各自将来面临的局面,所以双方都刻意交好。
佐佐木泰清知识广博,温文尔雅,和北条时宗谈学论道总有一番见解,总能搔到对方痒处,令还是少年的北条时宗十分倾慕。
只是后来佐佐木家中发生了变故。佐佐木泰清在父亲突然病故,家主位置突然空悬时,不在出云,以至于家主之位被自己的叔叔夺了去。
而北条时宗则按照家族的培养路径,顺利成为了执权。
北条时宗曾想利用自己的权力帮助佐佐木泰清,却被族中长辈们制止。
镰仓幕府对属下的藩国并无直接管辖权。它只是一个带头大哥而已,下面的小弟听与不听,完全在于双方的关系是否都在彼此都容忍的范围内。
如果幕府插手下面藩国或家主的内务,则会招来下面藩国们的抵制。
为了一人,而交恶于众藩国,北条家族不能允许。
对于好友的处境,北条时宗虽然不能明里帮助,却可以为其牵线搭桥,招揽助力,结果熊谷家成为了愿意资助佐佐木泰清的势力。
佐佐木泰清感谢北条时宗的帮助,可是更多的事情需要他自己去解决,比如钱的问题。
佐佐木泰清知道周人有钱,便前去周国寻求财源。
结果周人哪里会在意一个东瀛的破落户,别说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公子哥,就是一个藩国的国主,也是穷的连一顿好饭都吃不上,日后如何偿还自己的资助。
天无绝人之路。走投无路的佐佐木泰清碰到了赵云。
查到赵云家世显赫且多金,佐佐木泰清决定抱紧对方的大腿。
结果,当熊谷氏违背承诺之后,因赵云的存在,而成就了夙愿。
如今的得偿所愿,佐佐木泰清自然意气风发。只是他涵养好,只是将喜悦显于眉眼而已。
“原本,我应该好好庆祝你坐上家主之位,成为出云的守护。”
北条时宗神色黯然,叹息道:“可是,联军战败,长门和周防又被占领。我实在是……很抱歉。”
北条时宗说到这里,冲着佐佐木泰清微微欠身。
后者见状,连忙伏地叩首连说不敢。
佐佐木泰清今日只是答谢执权,走一下程序,并没有为对方出谋划策的打算,更不打算将自己和赵云一一如今外人所知晓的杜岳一一的关系和盘托出。
联军战败,将北条家逼进了一个艰难的局面,对北条家的统治,造成了极为不利的结果。
若是诸国意识到北条家不足以保护自己,他们就会有剧烈反弹。一旦有人推波助澜,就会把北条家推向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
新崛起的势力,必然对北条家有所清算。北条家现在拥有的巨大而少有制约的权力,将会一去不复返了。
届时,北条家族把控的执权世袭权力就要移交出去的。
这对于北条家族和北条时宗而言,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在这种情况下,佐佐木泰清坦白自己和赵云的关系,无异于自寻死路。
一个藩国与九州周人有着那般密切的关系,北条家不能不为之忌惮!甚至会想办法把联军失败的罪过,栽赃到自己头上。
别看北条时宗此时对自己春风和煦,可是经历了多年权力角逐的佐佐木泰清知道,人一旦得到权力,就再舍不得失去权力了。
在权力方面,别说友谊,就是连亲情都没有一席之地。
从目前形势看,赵云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
但是,有一件事情令其如芒在背,那就是他目前还没有得到佐佐木基俊的死讯。
佐佐木基俊不死,前家主的势力就总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事实上,他也可以派人暗中杀了基俊。
可是,万一走漏了风声,他长期以来可以树立的形象就会崩塌,这是他不愿意的。
另外,他要求安达泰盛的事情也没达成。
无法确定熊谷正胜是生是死,津田美绪就不会被其利用,不会成为他隐藏在赵云身边,对付“弑兄敌人”赵云的一把刀。
事情总是无法尽善尽美,这些隐患和不足,令佐佐木泰清喜悦的情绪,慢慢沉寂,变得阴郁了起来。
而这种表情,在北条时宗的眼中,起到了宽慰的效果。
没有人在自己情绪低落的时候,看到别人志得意满的样子。
北条时宗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身前的茶碗,看着上面的淡淡雾气,轻声说道:“最近,我一直在想,为何那个杜岳能轻而易举地打败联军。”
佐佐木泰清静静地看着对方,等待对方后面的话。
“你上次说的那个方法是对的。但是,我不能那样做。”
佐佐木俯下身,谦虚道:“那只是下臣的拙见,忽略了很多事情。”
“是啊。它的确是对付杜岳最好的手段,却是幕府绝不能答应的手段。”北条时宗叹息着。
听着此话,佐佐木心中冷笑。
幕府的确不能恢复班田制,因为那是在挖掘领主和御家人的跟脚,也是挖掘幕府制度的根基。
他之所以提出那个方法,只是为了得到北条时宗的信任而已,他可没有天真地认为自己的建议会被采纳。
“不说这个了。”北条时宗摆摆手,脖子仰起,看着黑黝黝的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才幽幽说道:“你帮我去做两件事。”
“请您吩咐。”佐佐木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安。他似乎预料到对方的要求。
“第一件,你派人去周国查一查那个杜岳的家世背景,看看他在九州的所作所为,有没有周国皇帝的影子。如果能查到他的个人信息,就更好。你在周国待过,此事你去办比较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