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这么一大圈,便到了傍晚,宇文皓便带着徐一进了一家酒楼。
他知道自己如今若不舒服,难为劳累的就是老元,所以,这顿晚饭纵然没胃口还是得吃。
刚坐下来一会儿,点了两个小菜,徐一便道:“哟,是宝亲王呢。”
宇文皓抬头看,果然见宝亲王手里顶着一只鸟笼带着一名随从走进来。
宝亲王是宇文家族的族长,不干政事,只管着皇家族中里头的事,也被称为执礼亲王,辈分长,甚受尊重。
宇文皓忙起身,“叔祖父,您吃饭呢?”
宝亲王也看到了他,脸上顿时漫出了和蔼的笑容,“老五,你怎么在这里?”
宇文皓请他入座,徐一便忙站了起来,与宝亲王的随从站在一旁伺候。
“刚办完差事,饿了,便进来吃顿饭。”宇文皓看着他的鸟笼,里头养着一只通体黑色头脸白色的鸟,羽毛是刚长齐,黑油油的十分好看,“您这是什么宝贝?”
宝亲王看着爱宠,显摆道:“看不出来吧?是雏鹰,刚从逍遥公那边抢回来的,那老小子心疼得要命。”
宇文皓知道宝亲王素来喜欢伺弄这些鸟儿花草的,便笑着道:“逍遥公竟然有鹰?他府中都藏着什么宝贝啊?改天我也去瞧瞧,顺手也带一个走。”
“得要了他的命!”宝亲王哈哈笑着。
宝亲王见多识广,又和蔼可亲,和宇文皓说了些趣事,让宇文皓心里感觉舒适了许多,饭菜上来,两人都吃了一些。
宝亲王见他眉头绽开,这才拍着他的手背道:“老五,本王倚老卖老说几句话,你姑且听着就是,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你素来是个重情义的,但你身居太子之位,是北唐未来的储君,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该牺牲什么成全什么,你心里头得有个度,只要是为国为民,便是被人指着脊梁骨痛骂,也不可退让半步。”
宇文皓默默半响,轻声道:“谨记皇叔祖父的教诲。”
“本王走了,晚些还约了首辅吃酒。”宝亲王也不多说了,举着鸟笼便走。
宝亲王一走,徐一就坐下来吃饭了,一顿风卷残云,把剩余的饭菜吃了个清光。
宇文皓回了一趟衙门,问了纪王的情况。
捕头无奈地道:“自打拘捕回来,就没停止过叫嚣,如今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停下来,给他送了饭进去也被打翻,通共就喝过几口水。”
宇文皓烦躁地道:“都什么时候了,就懂得叫嚣,不中用的废物。”
“大人,您看要不要过去劝劝?”捕头念着他始终是亲王,若真在京兆府里头坏了身子,怕京兆府也会受责难。
毕竟,他还是皇长子呢。
“劝什么?要不要去喂他吃饭?”宇文皓想起在那密室里头看到的小人儿就生气,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在自己府中弄这些,诅咒有用的话,要衙门来做什么?
捕头见他发火,嗫嚅地道:“倒不是劝他吃饭,就是……他一直说是大人您陷害他的,还说是您伤了偷走了兵舆图伤了陆源然后嫁祸给他,他说要这样禀报皇上。”
宇文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坐下来生了一阵子闷气,站起来道:“罢了,本王去看看。”
有些话,还是得问问的。
没到大牢门外,就听得里头沙哑的吼声,虽然哑了声音听着还是很有中气的,“本王要见皇上,你们这群狗奴才,给本王打开牢门,本王要伸冤,要到御前伸冤……叫宇文皓那贱胚滚过来,本王要质问他,问他诬陷当朝亲王是什么罪名……”
宇文皓一脚就踢开了大牢的门,旋风般地进了去,纪王的话没说完,就仿佛看到面前倏然多了一堵墙,吓得他忙往后躲了躲,待看清是宇文皓,他立马又叫嚣了起来,“好啊,你还真敢来,我问你,那兵舆图是不是你放在密室里头诬陷我的?”
宇文皓看着他那副撒泼打滚恼羞成怒的脸,真是恨不得一拳就打过去。
他让狱卒把门打开,挺身进去,纪王一把揪住他胸口的衣衫厉声质问,“你说,是不是你陷害本王?”
宇文皓就这样盯着他,面容阴郁,眼神锐利,也不说话,盯视得纪王心头发毛。
纪王眼底的愤怒开始漫上了一丝恐惧的颜色,却仍色厉内荏地问道:“你……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陷害本王?本王告诉你,父皇明察秋毫,绝对不会信你的,你等着吧!”
宇文皓打掉他的手,冷冷地道:“诬陷你?那密室里头的诅咒,是你做的吗?”
“那个我承认,没有恶意,只是发泄发泄……”纪王吞了吞唾沫,脸色不甘,“但是兵舆图我没有偷,是你放进去诬陷我的,偷走兵舆图的人是你,杀陆源的人也是你,到了父皇的跟前本王必须得辩解,看父皇信本王还是信你这个蝇营狗苟的钻营小人。”
宇文皓手握拳头,退开一步来看着他的脸,他脸上狂怒与惊慌交杂,青白一片又混夹一抹猪肝色,他皱着眉头显得有些狰狞,但是身处牢狱之中叫嚣了一天添了几分狼狈之色。/
短短十三年,时光飞逝如同白狗过隙,再看不到他脸上的昂然正义,听不到他谈论忠孝,只有那吊在密室里头的诅咒人儿。
那一刻,宇文皓理解到了父皇心里的沉痛。
父皇对他是寄予厚望的,所以从小栽培,要把他培养成为北唐未来的君主,但是他一步一步地走偏了。
那十三年前春日明媚的阳光,宇文皓再看不见,只有那日呼呼的风声,在心头里呼啸着。
他握住的拳头,终究也是慢慢地松开,没有往纪王的脸上揍过去。
他淡淡地道:“父皇已经下旨让刑部大理寺协同京兆府一同审理此案,若查实你有谋反篡逆之心,则纪王府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