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夏花迎风飘香,蜂蝶起舞,临窗的几名士子无心欣赏美景,山海盟的副盟主王应麟忧心忡忡:“盟主此行南下,可谓举步维艰,虽说户部有毕忠、内阁有汪阁老、司礼监……我和司马匪鉴两个协理户部治河的主事,也使尽了力气,可按子礼所说,淮安的银子根本不够,武陟的豫王爷还好些。”
“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司马匪鉴拨弄一下碟子,碟子便滴溜溜转动,“人家王爷是绝不会倒的,除了谋逆,什么罪名也整不倒人,我做的库平银与照壁二事,不过小玩意罢了。再看人家一管事,笼络了多少人才……”
“此事盟主和我都想过,咱们下面没有人。”王应麟问:“匡兄明年还能考乡试,希望这次能中,盟主的师兄秦钟还是中书舍人,待丁忧一过,咱们帮忙,应该能谋个实缺。”
匡六合点点头:“下面就让盟主一人苦撑了……我看士子之中寻觅几个也好,未必就要加入山海盟……”
“户部和工部我们会盯紧,原以为没有后顾之忧就好了,谁知道克扣弊端如此严重?”张茂才两手一摊:“钱只能让盟主一人想办法了……先不说这个,对了,老匡,我们平时诗会,怎么不见你带夫人过来?”
“唉,不提也罢,那是母亲做主的,她不怎么懂诗书。”匡六合一直心态极好,提起妻子,便一副肝胆郁结之样,众人知道他不快,也就不多问。
……
“下面还有三节两寿的习俗,武陟的豫王爷来信,侍读大人是老师,先师生,后王臣,礼数总不能乱,本官这便带人送礼来了。”
荣国府的荣禧堂内,照旧蓬荜生辉,但也有所改变,自从贾琮平步青云之后,来客更多些,也更频繁,正经大堂便常开,不似往年的清冷与无人问津,像摆设一样。
“王爷厚礼,荫生辈等拜谢!”贾政复杂地代谢,贾赦也跟着躬腰。
“朝廷有消息传来,但停职之人,不闻邸报,不知……”贾政恭恭敬敬地问道。
“政老不要多虑,内阁已准了贾侍读的奏折,办完这件轰动江北的大案,本官料想奏折会更多的……”雒仁送礼完毕,带了几个王府典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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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的礼物比往前多些呢。”晴雯、香菱、莺儿雀跃不停。
“有几套好蜀锦,给奶奶穿正合适。”莺儿比划道。
“害我们担心了一阵,琮爷在外又出风头了,我们做奴才的,也脸上沾光呐。”晴雯笑着一比俏脸。
薛宝钗摸摸蜀锦,才是几月不见,可这样活生生阻断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两人,生离更甚于死别,看似喜忧参半,但心里还是思念多些。
盘着头发的林黛玉,一言不发,如雾气弥漫水波的含情目,瞧瞧身边宝玉,心下一叹:“唉……”
贾宝玉咂咂嘴,但不再发牢骚,他家里还有一堆破事。
李纨看着这些,决定回去好好鼓励贾兰,不经意想起贾琮前几月对她的……李纨保养极好的脸上皮肤发红起来,贾惜春奇异道:“大嫂子你中暑了?”
“哪有。”李纨感叹地笑:“我在想,琮弟这一去,常年不得回家,可就苦了宝钗,你们三姐妹差不多都到了年纪,看来老爷们也要议议了……这可不又是几次生离么。”
贾宝玉顿觉伤心,要是一辈子在大观园安安乐乐,该多好?
……
黄河岸的武陟河道总督衙门外边,高粱杆燃烧的青烟直飘天际,一块块棉田为泥水所淹没,又为烈日所照,变成坚固的块垒。
犹如出笼之鸟的凌决袆,在岸边漫步一阵,可吓坏了小路子赵康和一众王府护卫,他用满是灰尘的手看完邸报,憨厚地笑道:“你们看好不好?子礼先生的名望又能上升一层了,只是这个……嗯,这个送礼,于先生名望有损,不好扳回来……”
“贺喜王爷有如此臂助,贾御史初到淮安,看似风风火火,实则谨言慎行,行动大有章法,可谓老成谋国,是王爷之福呐……”赵康亲切地笑。
“先生说待他考察完淮北河道,要行大治之法,还说有一样宝贝送我,十几天前就叫人来路上了,本王已经等不及了,你们快些……”
凌决袆欢快地丢掉邸报,飞奔着向前方棉花丛中的道路跑去,吓得赵康、甘三等面无人色地追上,甘三这个有品级的侍卫还好,赵康便上气不接下气,他可不会葵花宝典。
甘三寻思道:“公公,论时间,咱在四王爷跟前最长,那贾琮不过教了几天书,为何……这是什么缘由?”
“我干爹也在宫里面读过书,识过字,还是翰林院的人教的,他说那时还很痛恨他们,后来想起却是感激,没有那些人,哪有今日呢?这是干爹的话……”赵康的眼神蕴含一丝怜悯:“再说咱们这位四王爷,自打出生长大,就没安排过先生,后来还是皇后娘娘教了几天……”
甘三想想,觉得他能理解,豫王爷为什么这么激动,是人,都有自己的一段苦处,这个公公,还很聪明啊,居然看得比自己清楚。
……
“父亲,这位贾世兄真有两颗雄心豹胆,一句话就绕过江苏布政司、按察司了,父亲可是代着巡抚的事……”卫若兰的语气有些酸气。
此时的苏州烟雨连绵,巡抚衙门的钦命旗子,在江南烟雨的湿润下,风吹不起来,唯能吹动树叶,沙沙,沙沙,那种沙沙声,混合雨水的沙沙,仿佛要滴到人的心里。
“事已至此,朝廷已叫锦衣卫来拿人了,还能怎么办?贾琮若来苏州,本官也怠慢不得,我是长久的官,他是顺风一过,再大的动静也不怕,所幸李毓昌活着时候的状子没有上交的必要,按例是不能压的,但他死了……”卫定国沉思道:“贾琮摆明也是不想把克扣的事情闹大,得罪整个官场,就看他怎么收场,怎么筹银子,这黄河一个办不好,轻则革职,中则下狱,重则就是一个人头啊……”
“我们卫家与贾家只算有过来往的泛泛之交,自打出了京城,与保龄侯史鼐的交情才深厚一些,他有一个侄女待字闺中,那是真正的侯门千金,这婚事,为父得给你议议。”
卫定国面作难色,他这公子也是外面混惯了的,那个史家千金,连见都没见过,但又违抗不得。
等锦衣卫来拿巫舟的时候,在江北的淮安,无论官场民间,贾御史的名声,顿时以此为中心传散,有人爱他,有人恨他,有人想他彻底解决水患,有人想看他的好戏。
淮扬舞台的帷幕已经彻底拉开,谁是最后的赢家?四方拭目而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