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太行-吕梁山脉北行,因为河流的冲刷和地壳的运动,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盆地,如临汾盆地、运城盆地,再往北行进,还有太原盆地、忻定盆地,乃至最北边的大同盆地。而这大大小小的盆地,也就构成了当年三家分晋时期,晋国的大致领土范围,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晋国西有强秦,东有燕齐,南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楚国,却依然成为春秋五霸的原因。
无他耳,水土丰茂是也。
然而在整个晋国的东南部分,也就是临汾盆地和太原盆地的结合处,一块地区突兀的将这两个地区分割开来,这个地区群山环绕,整体地势高于周围。若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能够再眷顾这里一点,那么这个地方肯定会成为超越其他五大盆地的所在。
不过,显然大自然给地球开了个玩笑,这里虽然也有河流冲刷,但是由于作用尚未形成,就被地球自己鼓了起来,遂就形成了一块高地。虽然间或有一两个小型的盆地,但是其作用远远不及其他五个盆地的任意一个。
这个地方,就是所谓“天下之脊”“与天为党”的上党高地。
三家分晋之后,虽然韩景侯也是三家分晋的主力推行者,但是无论在实力上,还是眼光上,都远远不及其他两位。这一点,可以从他对韩国的势力范围控制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三家分晋后,由于韩国实力较弱,在于魏国争夺河东之地之上,明显占据了下风,经过多年的磋商之后,韩国终于退出了河东之地,但是魏国也没有赶尽杀绝,将运城盆地这个河东的边缘之地换给了韩国,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而北边,韩国与赵国的竞争也趋于白热化。不过赵国人很明确的表示,自己的目的地是北方,而不是南方,所以绝对不会和韩国南下抢地盘。但是太原盆地和忻定盆地,还是毫不客气的收入囊中。
到了此刻,除了南部的上党地区和北部的大同盆地外,晋国已经没有什么好瓜分的了。于是,韩国只能勉强留下了上党地区。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只能侵吞郑国,就在他雄心勃勃准备南下的时候,却也遇到了楚国的顽强抵抗,所以,若是当时韩国夺取了南阳盆地的话,说不定韩国也不会一直打酱油了。
总体来说,韩国虽然拥有运城盆地、上党地区和沁阳附近,却绝对和土地肥沃靠不上边,不但如此,上党地区还因为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是韩赵魏三家的核心交通区,常年被秦国和魏国赵国欺负。
历代韩国祖先,莫不希望能够奋起一把,要么北上夺取河东之地,以奋发图强,要么南下和楚国一较高低,夺取南阳为自己的粮食基地。但是却一直未能成功。
所以,当站在新郑王城的城墙上,眺望着赵国迎亲队伍进城的时候,韩王为不可觉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的到底是对是错。
“君上,赵国使者入城了。您应该去准备接见他们了。”韩王扶着栏杆眺望的时候,公仲侈出现在他的身后,看着韩王眺望的方向,知道他心中的那一抹心思,但是依然不得不打断他的思绪。
“相邦,寡人真不清楚,自己这步棋走的对还是不对。不过,将两国的命运系于一个女子身上,还真的有些荒唐吧。”韩王自嘲的说道。
公仲侈看着韩王一脸落寞的样子,有心想要安慰一下他,却又忍不住说道:“大王,某早就说过,韩国之地贫,无良田,亦无天险可恃,反而四战之地,百姓困顿。秦国虽然虎狼之国,然而却愿意与我结盟,若是真的像某所要求,西接秦国为援,恐怕王上也就不用为此费心了。”
“是啊。不过,与秦相连横,无异于与虎谋皮。其所思所想,无非是假我韩国之路,东进中原。最后其余五国图灭,我韩国又岂能独善其身呢?”
“王上,此言臣不敢苟同。假若秦国真的能够假我之道,伐取魏国或者楚国,断然是不好去统治的。反而我韩国可以假秦国之威势,谋取河内之地,或者南阳之土。二者得其一,则韩国之兴,指日可待。”
韩国国内有两个政治派别,一个就是以公仲侈为首的“亲秦派”。这一派主张借助秦国的力量,复兴韩国的基业,也就是所谓的连横。而另外一派就是以张开为首的“合纵派”,他们的主张就是亲六国,合纵而抗秦。实事求是的讲,这两个派别并没有太多的过节。只不过因为政治主张不同,导致了在对待秦国的关系上有所分别。
韩王沉思良久,闭上眼挥挥手,“算了吧,事情到了这种地位,想反悔,也是不成的了。”突然,好像想到了区鼠会盟时,赵雍风采沛然的样子,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公仲侈说:“或许,我们对赵国,应该有所期待。至少那个孩子,还算不错的选择。”
长长的廊桥上,图腾翻卷着木楔,美丽而神秘,却也将所有的忧愁,拉伸的无限悠长。
伯姬站在廊桥上,她也看到了,看到了那支队伍,已经慢慢进入了王城。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即将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去另外一个王城里,过着另外一种生活。只是不知道,那个城市的王城里,是不是也有这般悠长的廊桥,和神秘的图腾。
她转过身,已经不想去看赵国的队伍了,反正早晚就要跟着他们离开。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在这个王城里再走一遍,看看这里的每一处亭台,每一个楼阁,来的划算。
“走吧,我们随便看看。”伯姬对身后的侍女说道。
侍女们偷偷一笑,遂说道:“公主不再等等,毕竟赵国的迎亲使已经进城了。”
“看与不看,又有何妨。”伯姬淡淡说道,“走吧,去仲姬那里走走,再去看看阿媪。”
没想到几人刚刚转过拐角,就看见仲姬风风火火的朝自己跑来。像是看到了自己,兴奋的朝着自己挥手。等她到了面前的时候,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阿姊,赵国...赵国的队伍...队伍来了。”
伯姬和仲姬本就性格相投,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是因为年龄差不多,也就相处的非常融洽。虽然上次私自跑到区鼠的事情,仲姬被关了一段时间,不允许外出。但是现在已经被放了出来。听说赵国来迎亲了,什么都没说,就来找伯姬禀告了。
“来了就来了,何必如此激动呢?”说着,她抬起皓腕,伸手替仲姬擦了擦汗,她那白皙的手臂,赛雪欺霜,举手投足之间,又颇有些贵族气息,是以仲姬也感叹,虽然同为公主,但是伯姬就是比自己更加具有气质。
“你不激动啊?”仲姬手舞足蹈的说道,“结婚多好,可以走出去这个牢笼了。不像我似得,整天待在这里,好不容易跑出去一趟,还没父王训斥了一顿。”说着她撇撇嘴,显然对韩王的处罚不以为然。
“也无非是从一个牢笼,到另外一个牢笼罢了。还有什么不同吗?”她淡淡的说道,微笑像是绽开的白兰花一样,恬淡温婉,而且还带着浅浅的梨涡,虽然算不上绝色殊丽,但是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也不能这么说了,至少那个赵雍,看上去鬼精鬼精的,也是待不住的人,我想只要你和他相处的好,他应该会听你的话。”
听着仲姬说着疯癫似得话语,伯姬淡然笑着说道:“知道你见过那个人,莫非因此到也喜欢上了他。若是如此,不如我向父王说情,让你陪我一同前往赵国,可好?”
“不行不行,我才不去嘞。”似乎是想到赵雍那种认真起来,也的确有些迷人的样子,仲姬赶忙说道,“何况已经安排了别的姐妹随你过去,怎么能轻易改变呢?”
伯姬是谁,虽然年龄并没有比仲姬大过多少,但是其心智之成熟,远远超过仲姬。其实她知道,那个叫赵雍的,自己未曾一面的男人,或许真的对自己曾经抱有过期待,但是她宁愿相信,自己对于赵雍而言,其实也不过是韩国的一份礼物而已。
而所有的礼物,大抵都逃不过喜新厌旧的轨迹。
她混迹于这个被人羡慕的王城里,见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无论是赵国也好,秦国也罢。她的人生标签上,永远不存在爱情这个词。
想到这里,伯姬又挂上了那种假面似的笑容,温柔的将手帕折叠起来,放进自己的深衣长袖里,对仲姬说道:“阿姊是开玩笑的,仲姬一定比阿姊更加幸福。走吧,我们去看看赵国使者。”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心口一疼,她“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阿姊?阿姊?”仲姬赶紧抓着伯姬的手,身旁的宫人们也手忙脚乱的开始帮忙。“赶紧去找太医,快去!”
闻听仲姬的话,众人才醒悟过来,立刻有人小跑着离开廊桥,朝着前宫跑去了。
而在大殿之上,韩王已经微笑着对赵成说道:“让大司空跑着一趟,着实有些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