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土地上,季东青获得了财富,但是失去了对陌生的美好向往。
获得了人们的尊敬,同时失去了最亲的人。
从拿下第一个工程到发展出一个巨大的集团公司,八年时间,弹指一挥间,季东青回头看也十分佩服自己的毅力。
如果重头再来,季东青认为自己很可能倒在半路上,甚至连勇气都没有。
一路背负着债务前行,为了还债而撇家舍业,从打工者成为老板,季东青已经很难想象过去那种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了。
顺着修配厂巨大的广场往后,到处是被拆散的零件,堆积如山等待到码头那边炼制炭黑的轮胎,一帮小工正在辛苦劳作,季东青静静地看了半天。
“老板,你能不走么?”
正当季东青看得出神,一个老头佝偻着腰过来,摘下焊帽用略带祈求的眼神看着季东青,对方貌似是中国人,脖子上戴着一個特殊的牌子,是猪猡巷那边的。
“变天了,我毕竟是带着兄弟们出来讨生活的,我得带着他们到更加宽松自由的地方去,哪怕是最终赔了得用这些钱让他们回国!”
面对这帮无根者季东青感情复杂,毕竟对方是那种黑户。
自己能做的东西很有限,大不了给些补偿。
无根者望着季东青真诚的眼神,最终把焊帽子放下,擦了一下鼻子上的汗珠,给季东青一根烟。
“老板,那你能带着我们么?我们不想在这呆着,你这人有情有义,俺们愿意跟着你,咱们都是中国人,您能帮助我一下么?俺们马上攒够了给警察的钱了,到时候就能办个户口回家了!”
“我刚出来的时候婆娘大着肚子,后来到这边就一直没回去……”
无根者说着说着有些不自在,季东青心里微微一动,指了一下休息室两人进入屋内。
“噗通!”
“诶,干什么,起来!”
“老板,你带着我,让我在那边赚点钱然后让我回趟家吧,我家的老房子都塌了,我不知道家里爹娘都咋样了,婆娘是不是改嫁了!来这里十年了,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呜呜……”
七尺的汉子哭的泪人一样,担心被别人听到,汉子一直沉声哭泣,眼泪止不住的流。
季东青用力的把对方拉起来,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伴着无根者的诉说季东青才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还有自己没看到的世界。
当年这个无根者是被村里一个包工头骗到孟加拉的,到这就被对方收走了身份证和护照以及一切东西,说是警察这边总是查身份证,统一进行报备。
刚开始是在码头上拆船,无根者干的很卖力,到发工资的时候不见那个老板,这才知道老板预支了自己这帮人三个月的工资,自己这帮人吃饭的钱还是拆船厂给垫付的。
要么送进警察局,要么继续工作六个月还债!最终一帮中国人都选择了后者。
六个月即将结束,警察来了,大批人被抓走,无根者会游泳逃过一劫,后来在猪猡巷无根者见到了其中几个同事,得知另外一些人很惨,好些人被卖到了矿上去工作,有些直接死在里面。
从那时候开始无根者开始为了回国努力,不知多少次被所谓的中介骗了,对方说能够搞到护照和身份回国。
结果到头来钱和身份都没有了,还有些人干脆就把警察叫来。
渐渐地无根者对中国同胞失去了信心,只是安心的赚钱。
直到季东青来到这里,无根者见到季东青给猪猡巷那边修学校,各种设施,知道季东青和那些混蛋不一样,这才等来了机会单独见季东青。
“你怎么不往家里打电话啊?”
望着男人的样子,季东青有些感动,但是更多的是怀疑。
“俺们家里没有电话,当时村里穷,想要打电话得跑到二十公里外的镇上,我也不知道号码,所以这么多年根本不知道咋回家,您能行行好帮帮我么?”
望着季东青,男人再次跪下,季东青这次给架住了。
“别这样,伱比我的岁数都大,我受不起!你家里是哪边,村子的名字,你能写自己的名字么?身份证号你记住没有?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找一下家人……”
详细的询问了对方各种信息,过后季东青让对方先去工作,找到信息再联络男子。
利用手机软件,季东青找到甘肃的那个镇,接着输入那个村子的名字,瞬间村子被定位,结果让季东青有些震惊。
整个村子早就变成了一堆废墟,季东青想了一下又在搜索引擎里输入这个村子的名字,一查才知道那边合村并镇,整个村子的人都迁徙到新的地点。
再次把村子的名称输入到里面,立马一片开阔的小镇出现在面前,季东青这才长舒一口气,找到村委会,地图上面显示着详细的联系方式。
季东青直接手机打过去,开始查找无根者的家人。
“你说天水那边河西村的吴兴冰,我把他们村的原村支书电话给你哟,你问他,现在合在一起,不是以前的样子喽……”
季东青各种联络,光是电话就打了将近二十个,这才联络道原本吴兴冰的村长。
“那个娃还活着?”
“您说吴兴冰啊?活着,现在是我的员工……诶,怎么挂了?”
电话里传来忙音,季东青一阵奇怪,在打电话那边挂断了,季东青有些迷糊,心道对方难道把自己当成了骗子?
想了想换成国内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这次接电话的是一个威严的中年人。
“我是河西村下河屯民警,我的警号是……如果你是骗子我现在劝你到公安机关自首……”
季东青直捂脑袋,心道这年头大家都被骗子骗怕了,说了半天对方那边如何都不相信,最终季东青直接把吴兴冰叫进来。
“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你们身边有没有吴兴冰的家人,来让吴兴冰给你们说话!”
季东青直接把电话交给吴兴冰,对方几乎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就跟捧着宝贝一样,距离耳朵远远地,十分担心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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