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素手捧梅

天启四年一月十七日,小雪转大雪。

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

紫禁城银装素裹,鹅毛大雪从天空中簌簌飘落,几朵雪花打着旋儿吹进亭里,落在亭中人蟒袍的衣袖上。

初雪无暇,朱由检起得早,宫人们还没晨起,也便意味着尚未踩踏昨夜的落雪,结了冰的真湖旁白茫茫的一片清静。

紫禁城少湖泊,真湖虽小,但已是在朱由检活动范围圈内最大的一处湖泊了,他时常来真湖湖心亭赏雪。

国宴就在今晚,大祭的日子也已经越来越近了,这些天来,朱由检莫说是皇帝哥哥,就连魏忠贤都没怎么见得着。

这些大人物都在忙着手头的事,他这位信王倒是无所事事的很。

魏忠贤...很忙。

据姜雪儿所说,魏忠贤现在忙得都没多少时间来找客氏了,由此可见一斑。

魏忠贤正忙着跟东林党作斗争,在朱由检看来,这种奸佞小人祸乱朝政,定然是要被正人君子们给斗倒,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的。

至于大人物们具体在斗什么,只听说是对江南的征税,对熊廷弼的处置,和一些关键的要害职位,至于其他的,那就不是深宫中的朱由检能知道的了,他现在满心期待一年的时间快点过去,自己好能接着做下一个简单难度的任务。

大半年过去,经过认真的锻炼与胡吃海塞,朱由检变得更高更壮了,从他结实的臂膀可以看得出来,战争经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确实能改变很多生活习惯。

最起码,到了危险的时刻你得有力量保护自己不是?

“呦,这不是信王殿下,赏雪呢?”

朱由检飞到九霄云外的神思被清冽的女声拉回了地上,见是姜雪儿,捧着十几枝用厚纸包起来的腊梅在胸前,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真美。”

“是吧,没办法,话本里那句话怎么说的,天生丽质。”

“我说腊梅真美。”

“哼!”

姜雪儿自是来见他的,一是约了早些天都没亮的时候,免得让旁人看见多有不妥,二嘛,便是姜雪儿借着奉圣夫人给各宫送腊梅枝的名头,光明正大地来此了。

不用奇怪,在天启年间的紫禁城里,奉圣夫人才是后宫之主,皇后都得靠边站。

“皇后...殿下去看了吗?”

面对姜雪儿的询问,朱由检牵强地笑了笑,道:“拜年的时候看了,郁郁寡欢,没聊几句我就告退了。”

皇后张嫣去年有了个孩子,据说还是男孩,生下来就是正经的天启嫡长子,毫无疑问地太子人选。

可惜莫名其妙地流产了,宫里流言纷纷,姜雪儿倒是知情,是客氏派人给皇后“按摩”没的。

客印月蛇蝎心肠,不仅对身边的人狠,比如李进贵,丢了她脸面便弃之如敝履。对她眼里的敌人,比如皇后张嫣,她更狠。

任何皇子的诞生,对于客印月都是一种威胁,因为这会分走天启的爱。而且随着时间一年年地流逝,客印月也害怕年老色衰的她,无法敌过必定会逐渐长大的皇子。

气氛有点沉重,两人捡了些亲昵话说,不多时,湖面上反射出了灿红的初阳。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很礼貌的距离进了勖勤宫,过了回廊,往来宫女太监渐渐地多了,姜雪儿矜持了起来,宫女得有个宫女样子,除了在信王爷面前,她可不会露出这副小女儿态。

勖勤宫中的往来宫人见到信王,均就地停于宫廊两侧低头行礼,等信王过去才继续行走。

“信王爷,今日换了梅花纸帐,需得您亲自插一束梅瓶,向神仙祈祷才能讨个彩头。”

“可以。”

过年祈祷神仙恩赐福泽的传统由来已久,若是民间,求子、求财、求升官,什么都能求。宫中嘛,便是求个平平安安便已是最大的福气了。

“雪儿你说,百姓遇了事,摆上香案拜一拜,祈求神仙保佑,神仙又去拜谁呢?”

“更大的神仙?那天上会是什么样,难不成跟人间似的,过年了小官给大官送礼,大官再给更大的官送?”

朱由检失笑道:“也许是跟个民间镇子里一样,哮天犬经常对着南天门的柱子撒尿,有神仙渴了就从哪吒身上搓藕粉冲水喝,孙悟空没钱的时候会摆摊耍猴戏。”

“瞎说~”

时值年关,梅花纸帐早早就在寝殿搭好了,只剩下象征性地插梅瓶。

梅花纸帐,就是在床的四角竖起四根黑漆柱,上横架一个顶罩,在顶罩和床头、床尾以及背壁三侧用细白纸蒙护起来,在上下床的一侧悬挂帘子,就做成了一个纸帐。

在纸帐之内的四根帐柱上各挂一只锡制的壁瓶,瓶中插上新梅数枝,清香四溢。

壁瓶纤细,远不及座瓶大,但都讲究一个口小肚大,要的就是给人端庄稳重的美感,最好是素色梅瓶。这里以龙泉窑的淡青色为上,哥窑的冰裂纹、钧窑的窑变纹次之。

几枝含苞欲放的腊梅被姜雪儿捧了过来,冷香馥郁,梅枝清冽。

美人素手捧梅,与素手调羹一样,都是值得欣赏的美景,姜雪儿都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随手捡了三枝插进梅瓶里,插花不能插两枝,没有疏密错落感,满意地拍了拍手,朱由检自我感觉插的很良好,很有艺术感。

当然,这都是他的自我感觉。

将剩余的分别插进了三个梅瓶里,两人默默许愿。

“雪儿许什么愿望了?”

“不告诉你。”

这显然是对于之前的报复,姜雪儿冲朱由检伸着手,一脸期待地仰头眼巴巴看着他。

什么意思?朱由检不太懂,拍了一下她白嫩的掌心。

“玩游戏?看能不能拍到手之前反应过来?”

“拍个头!”

经过一番解释,朱由检才明白过来,这是在讨个彩头。

讨个彩头...这对于守财奴朱由检来说,简直比割他肉还要让他心疼。

有没有什么不用出钱的方法呢?

下一秒,他就把娇弱的姜雪儿挤进床榻里侧,手紧紧地搂在美人盈盈一握的腰间,姜雪儿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内心里小鹿乱撞,也不知该动还是不该动。

“你疯啦!要是有人进来怎么办?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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