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来宁远后,杀了好些宁远官员,但没有动柳诚。
一来柳诚是“首恶”,齐王还想押他回京城治罪;二来柳诚怎么说也是太子连襟,河东柳氏弟子,齐王还不想彻底得罪太子、杨家。
按理文人都要学君子六艺,比如裴彦这些文人只是看似文弱,实则都粗通骑射,至少几天几夜的奔波,就不是普通人能撑下来的。
可柳诚是实打实的文弱书生,身体更是被常年的酒色丹药掏空了,他甚至都没等到齐王来宁远收拾他,就被宁远这边的灾民吓死了。
当地灾民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到来抢府衙的粮仓,县衙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柳诚就是在灾民冲击县衙时被活生生吓死的。
提起自家郎子的死因,杨文作为下人都觉得丢脸,很多地方都避重就轻了。不过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还能听不出重点?
禁廷尉好多人都一言难尽看着杨文,跟着这么一个废物主君也是不容易。
杨文面不改色地拱手对萧珩说:“郎君已经派人叮嘱下人,要完全听从大都督指挥。”他是杨家的下人,听的也是杨家命令,柳诚只能算他半个主子。
萧珩道:“先入城。”他总要先看看宁远被这些人折腾成什么样了。
齐王是在萧珩进城以后,才从魏肃那里接到消息的,他大吃一惊,下意识地问:“我该怎么办?”他打从心里嫉妒萧珩,同样也打从心底敬畏萧珩,听说他
来了,他就慌了。
魏肃淡淡道:“他是奉皇命来的,殿下也是奉命而来,您是君、他是臣,您又何必怕他?”
齐王来宁远县做的事,魏肃都不想提,他也不是没劝过,但连齐王的表哥都没劝下,更别说自己了,久而久之,谁也不想提了。
这次来宁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能哪来顶黑锅的人,大家也就随意了,任齐王如何折腾,最后总有天和帝善后。
魏肃的话让齐王一下精神振作,“你说得对!”他是皇子、萧珩只是臣,他有什么好怕的?
齐王坐在别院中等着萧珩前来拜见,等来的却是萧珩进入府衙,带着幕僚们在书房中处理几乎停摆宁远公务、安抚当地灾民、召见豪强的消息。
齐王气得暴跳如雷,但又不敢真去找萧珩的麻烦,只敢在别院中咒骂萧珩。他来宁远时候,身边人也提议让他住府衙,他没答应。
齐王自幼娇生惯养,而大魏府衙基本都是立国之初的建筑,很多甚至是前朝建造的,官府也很少拨款修建府衙,大魏各大府衙都很破。
后院供知县住的地方虽比前面好一点,可也只好了一点点,齐王如何能忍受?他现在住的别院,是宁远县最富贵人家的宅院。
这家人的男丁被齐王抄斩,儿童、女子们都暂时关押,这间房子目前也就由齐王住了。他这次来宁远,说是轻车简从,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
可到了当地,他
立马收了几个当地大族之女侍奉左右,住的也是最好的房子,又杀了一批大户,积累了民心,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谁能想到在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萧珩会过来,且一过来就跟自己唱对台戏,齐王如何不恼?
魏肃和郑大郎眼观鼻、鼻观心,魏肃前世见识过比现在更让人无奈的齐王,这点小仗势根本不算什么。
比起魏肃的淡然,郑大郎郑永心中失望更多,他家中嫡长子,从小被长辈寄予厚望,不说要让郑家如何显赫,至少要保持族中名声不坠。
任何想当名臣的人,心中都有一个明君梦,谁都希望自己将来君臣相得,成为千古佳话。齐王以前从来不处理政务,做的就是一些风花雪月的事,还得了一个“贤王”的名号。
郑永心目中“明君”正是以齐王形象出现的,可以说他之前对齐王有诸多幻想,现在就有多幻灭,这样的人能承担起一国之君的责任吗?
郑永还是年轻人,年轻人该有的年少气盛、不切实际,他都有,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齐王要求更严格,而现在的齐王太让人失望了……
齐王当着魏肃的面,没有抱怨太多,他心里还是防着魏肃的,不过面对郑永,却没那么多掩饰,这是自己亲表哥,有什么好提防的?
齐王吩咐郑永说:“表哥,你去萧珩那里探探情况。”
郑永也想知道萧珩来这里后做了什么?他颔首道:“
我这就过去。”
郑永走上街头,就看到许多衣衫褛烂的贫民在衙役的指挥下搭建城墙、清扫街道,将街上的尸首收敛。城门外还架起了十来口大锅,里面熬煮着厚厚的麦屑黄豆粥。
郑永这段时间也历练了不少,知道这种粮食对普通百姓来说已算顶好的食物了。他神色恍惚看着源源不断过来求粥的灾民,殿下不是已经开粮仓赈灾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