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瑶正欲发火,两名侍卫一拥而上,扯着他就走。
半刻钟后,他已经坐在宽敞的花厅之中,身上是华服丝履,面前是美酒佳肴,还有两名姿色不俗的婢女殷勤伺候着。
青衣少年含笑拱手,一脸的诚挚。
“晚辈祖逍,平生最仰慕者便是诸葛丞相。适才府中正巧有建康来客,还请先生体谅。”
如此一说,诸葛瑶肚子里有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据他所知,确实有人从健康出发,渡江北上来了雍丘,只是不知来者究竟是何人。
“少郎君的意思,令祖并不愿意与我家主公交恶了?”
诸葛瑶出发前早做足了功课,自然知道祖逍的身份,但情报里却言此子老实木纳,如今看着却是不像。
他擅长套话,于是故意引导祖逍。
“这个……唉,祖父的病情先生也看到了,可昨日那使者居然还出言诅咒,真是欺人太甚。
不瞒先生,此时晚辈出面招待,祖父并不知晓,乃是我自作主张。”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停地眨动,一副强自镇定的模样。
诸葛瑶精明无比,见此情景便知道他没说实话,看来祖豫州是想让孙子来探个口风了。(祖逖为豫州刺史)
“诅咒?谁人如此丧心病狂,连尊祖父这般忠君爱国之人,都忍心诅咒?”
祖逍听了这话,似乎深有同感,情绪激动地一拍桌子。
“还不是那个臭道士戴洋,肯定是他那个从兄派来的,巴不得咒死了祖父,好接掌兵权。”
戴洋与戴渊是从兄弟,虽然表面上二人关系不佳,但背地里的勾当,谁又说得清呢。
诸葛瑶心下暗喜,果然还是个毛孩子,稍微一激将,便什么都说出来了。
“确实过份,此次我渡江而来,也带来了一个消息,据主公在朝廷安插的眼线回报。
陛下似乎要出手对付尊祖父了,主公生平最敬英雄,实在是气不过,因此特地遣我北上送信。”
祖逍读大学的时候,专业就是社会心理学,毕业后又分配到社区工作。
因此特别善于处理各种纠纷,且擅长于察言观色,当然,演技好才是关键。
此时故作大吃一惊,失声呼道:“什么?陛下要对付家祖父?这怎么可能,祖父一心为国,殚精竭虑至此。
陛下……怎地如此狠心?”
说着眼圈都红了,手指微颤,显然气愤已极。
见此情景诸葛瑶便知今日使命已完成了大半,叹息一声。
“陛下还不是受了那起小人的蒙蔽,我家主公赤胆忠心,亦是深受其害。
外面人云亦云,都道主公有不臣之心,真乃不白之冤。”
此时祖逍已经快速将手中书信浏览了一遍,却是以王敦的口气写的,但应该不是亲手所书。
内容与适才诸葛瑶所言大同小异,最后邀约他一起清君侧,除奸佞,为自己正名。
“都道大将军残暴不仁,目无君上,原来也是受小人诬陷,真是可恶至极!”
在诸葛瑶的眼中,祖逍不过一个黄口小儿,且素来老实,因此自认为可以轻松掌控。
此时话锋一转,忽然笑道:“我观少郎君丰神俊秀,主公家中正有一孙女,亦是才貌双全。
且又与你年岁相当,不若老夫便做个冰人,结两姓之好,如何?”
此言一出,祖逍心中一愣,他刚刚向祖父献计联姻,这诸葛瑶就马上提出来了。
看来王敦也早有此意。
“这……婚姻大事,请恕我不能自作主张,还需长辈做主。”
犹豫了一下,祖逍又低声问道:“不知这位王娘子,容貌如何?”
诸葛瑶一听便知,面前这位少年动了心,他提出联姻,便是通过祖逍来最后试探祖逖的态度。
“少郎君难道没听说过,琅琊王氏无论男女,都以容貌俊雅,风度高洁着称。
此王九娘更是灵秀温婉,兰心蕙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主公雅爱非常,视之若珍宝。”
这一番吹嘘,让祖逍的目光刹那间就明亮起来,正欲张嘴,身后的董昭适时地轻轻咳了一声。
祖逍尴尬一笑,“诸葛先生请稍待,我去去就回。”
“客随主便,少郎君且自忙碌。”
如此大事,祖逍一介小儿,自然是做不了主的,诸葛瑶微笑拱手,成与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祖逍与董昭一前一后出了花厅,到得僻静处,这才站定。
“董叔,此事我欲先压一压,过几日再回复,不知你意下如何?”
方才他演技了得,险些让董昭都信以为真,此时见他头脑清醒,不由更为放心。
“如此十分妥当,少郎君且放手施为就是。”
诸葛瑶在花厅吃饱喝足,却左右等不到二人回来,渐渐地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
正自不耐烦,却见董昭一人匆匆而来,歉意地拱手道:
“适才府中有些事故,请先生暂时移步歇息,明日再招待如何?”
事故?
联想到祖逖的病情,诸葛瑶心中一动,情知问不出什么,便大方地随他去客房安歇,反正明日便一切见分晓了。
谁知这一等就是数天,虽然每日都好吃好喝的款待,却并不得自由,形同软禁。
他心中焦急,又担心情况有变,到时候自己安全堪忧,要知道祖豫州杀伐气颇重,若是翻脸无情,就很难说了。
好在他也从仆役口中套到了一条重要消息,似乎祖逖突然病重,现在府中气氛紧张。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时,祖府终于来了个主事的人,正是祖逖的胞弟祖约。
自从祖逖病重,他便代表兄长出面指挥北伐军,算是目前唯一能够做主之人。
不过三言两语,他就同意了祖逍的婚事,并客客气气地将他送出了豫州。
还没到江东,消息便传了过来,祖逖病情恶化,已经瘫痪在床,至于日后是否能好转,还不得而知。
诸葛瑶恍然大悟,本来还对祖氏的诚意抱怀疑态度,这下子心中大定。
哈哈……主公改天换地的时机终于到了,而他将来,又可以重复先祖诸葛孔明的传奇。
此时在雍丘刺史府中,祖逍正伏案苦读,前几天精神好转的祖父,突发兴致,打算考验他的才学……
天知道,原主的记忆中居然真的没几两墨水,别说什么《中庸》、《大学》、《史记》了,就连《诗经》都不全。
至于兵法之类,就更不用提了,可怜祖逍空有满腹现代知识,却没办法说出口。
结果自然是被祖父压着埋头读书了,幸好他过目不忘,在不求甚解的情况下,先把这些书籍强行记住了再说。
至于意思嘛,只能慢慢去钻研体会了。
而祖逖却暗中召集心腹,忙着调兵遣将,重新布局,每次会议,祖逍都被获准旁听。
此期间,祖府又接待了无数心怀叵测的来客,尤其是建康朝廷,派来了谏议大夫陈训。
陈训精通医术和望气卜算之术,幸好张复技高一筹,用针灸之术骗过了他的眼睛。
再加上祖逍等人的精彩表演,终于让司马睿暂时放了心。
此后还装模作样赐下许多药材和绢帛,并传话让他安心养病,更是正式下诏着祖约暂代其职。
至此,朝廷不再将重点放在他身上,而是集中精力准备对付王氏。
祖逖一边暗中筹谋,一边加紧培养孙子,不但亲自教授武艺和御人之道,还让他跟随几位军中将领学习。
众人都明白这是要让他做接班人的意思,一个个都不吝赐教,看他的眼神也与从前大不相同。
祖逍也抓住机会,拼命学习,一般穿越者仗着后世身份,总是瞧不起古人。
然而祖逍却深刻地领会到,生活在尔虞我诈的动荡年代,他们在谋略心计方面,真的是碾压许多现代人。
所差的,不过是一千多年的见识和知识储备罢了。
就在他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的时候,接近年末时,又一位武昌使者带着王敦的书信,冒着凛冽寒风来到了雍丘。
声称希望祖逍带着信物亲自去江东下聘,以表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