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烧自己?”
饶是姜恒和许冲一生经历过大风大浪,可此时依然被他的奇思异想惊得呆滞了。
这思路,完全跟不上节奏好吧,难道他们都老啦?
明知他敢提出来,就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可无论如何他们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芦苇荡最忌讳的就是火攻,虽说如今是六月,草色青葱,难以形成大火,可一旦烧起来,还是很难全身而退的吧?”
姜恒碍着面子,可许冲跟祖逍关系匪浅,没什么忌讳,自然是有话就直说了。
“火攻是假,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用来掩人耳目罢了。”
姜恒、许冲二人都是老将了,这点道理怎会不明白,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到底如何掩人耳目,而又不会引火烧身呢。
“这几日,我细观天象,两日后午时必有短时大风,到时候可加以利用。”
二人闻言皆大吃一惊,这话听着太玄乎了,完全不敢相信,可祖逍却说得一本正经,丝毫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想不到慎行居然能掐会算,真是当世奇才呀。”
姜恒忍不住啧啧称奇,魏晋时期的人都很迷信,往往越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越觉得高深莫测。
关键祖逍语气笃定,甚至连时间都指定了,由不得人不相信。
于是二人又详细地询问了他的计划,头碰头商量了一下,以此为基础补充了许多细节。
不过,这次姜恒留了个心眼,并未与刘元和吴勋透漏,毕竟此事到底如何,还有待验证,他们都是老狐狸了,不会把赌注压在一个碗里。
祖逍早已画好了皮筏艇的设计图,又亲自指挥制作,说穿了,就是后世黄河上流行了几百年的羊皮筏子。
这东西的制作十分简单,用牛皮或者羊皮缝制成皮囊,然后吹气扎紧,绑在木架子下面,利用其良好的浮力渡河。
中国古代利用皮革渡河由来已久,但最早只是一个单独的皮囊,吹气后绑在身上,直到唐代才出现正式的牛皮筏子。
而着名的兰州羊皮筏子,最早有文字记载是北宋末年,也就是说,这个后世黄河上的主要横渡工具,此时还没有出现。
宋代早期也是用的牛皮筏子,因为充气必须用人力,所以才衍生出了“吹牛皮”的口语。
北方牛羊皮革比较多,姜恒手里还有一批存货,再临时宰了些充数,差不多也可以制作几十个皮筏子了。
不过,许冲等人对皮筏子的性能还是有所怀疑,趁着夜色在水泽中试了试,结果一个个都大呼过瘾。
“真是神了,浮力特别好,划起来太轻松了,比木船好使多了。”
许冲激动地拍了拍祖逍的肩,“少主真是天纵奇才,这样的点子也能想出来,那以后出入大河,再也不用担心船只不够用了,哈哈哈……”
虽然他们生长在黄河岸边,但毕竟没有专业的造船技术,所以手上的船只大多数都是普通渔船。
这在风大浪急的黄河上,十分危险,而且船只携带不便,目标太大也不利于隐藏,一旦被敌军搜走,就彻底断了后路。
可兽皮筏子却不同,平时可以放掉气卷起来,木架子也能拆散搬运,要用的时候再临时组装,简直不要太方便。
他甚至已经想到以后,可以凭借此利器与张楚的大军周旋。
有了这批临时赶制的皮筏子,运输能力又大大增加了,一次可以安排五六百人同时渡河。
利用羊皮筏子运输军队,在后世有许多案例,最有名的还是近代四八年秋,解*放军用牛、羊皮筏在永靖尕脑渡口抢渡黄河,进军青海。
当时征集了五百名筏子客,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将三万名将士顺利地运送到对岸,打破敌军封锁,取得了最终胜利。
可现在他们却没这么多皮筏子,哪怕按六百人一次计算,一万五千人,也需要往返二十五次之多,这还是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
也就说,要想全部渡河成功,至少需要两天时间,正常情况下,张楚不可能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两天后,一大早起来便艳阳高照,沉闷的天空中甚至连一丝云彩也见不到。
原本对祖逍还比较信任的许冲,心里也忍不住打起鼓来,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要吹大风的天气吧。
祖逍却淡定地让他准备火折子,以及一些引火的干柴草,眼见着时近中午,依旧烈日当空。
许冲犹豫片刻,还是对祖逍道:“少主,这万一要是估计错误,可就真的烧到自己营地了。
姜将军信任你,可刘元与吴勋却不会买账,到时候恐怕无法交代啊。”
祖逍微微一笑,“舅公请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这场火必须放,否则大家都要困死在水泽中,一个也别想活了。”
说罢亲自点燃了手中的松脂火把,一声令下,跟随他的二三十名护卫,全都毫不犹豫地举起了熊熊燃烧的火把,一字排开引燃了柴草。
许冲稍一犹豫,眼前大火早已冲天而起,瞬间就在芦苇荡的外围形成了一道火网。
这边火一点燃,对面一直监视着的济阴军立马就发现了,只是一时之间,他们完全被陈留军的奇葩操作给惊呆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张楚得到消息,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紧出了营房在高处观望。
“将军,这陈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居然放火烧自己,难道是不想活啦?”
一名副将瞪大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见过战场上被逼入绝境自杀的,可真没见过连打都没打就自己放火烧自己的,真是疯了。
由于有助燃物,又是六月天的中午,气温很高,火势迅速蔓延,眼看着短短几分钟水泽就被火焰包围了。
刘元和吴勋等人事先并不知情,突然间发现水泽起了大火,还以为是对面张楚干的,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恐慌之中,纷纷向后方撤离。
姜恒咬咬牙,虽然也让属下集结待命,但却没有下令撤退,依然还在焦急地等待着。
刚开始张楚还怀疑是陈留军玩的花样,可看到火势越来越大,离得最近的刘元又仓皇而逃,实在不像是装出来了。
难道对面是无意失火啦?
眼看着刘元的属下没命逃窜,乱成了一锅粥,原本集结成型准备战斗的济阴军,乐得哈哈大笑,就连军官们也放松了警惕,一个个叉着腰看起了笑话。
许冲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失望地摇了摇头,这次玩大了,他可没办法面对刘元等人的怒火。
当务之急,还是赶快掩护少主趁乱逃过黄河再说吧。
“少主,这风只怕是不会刮了,你还是随我赶紧跑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