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三百步,骑兵的速度已经展开,马蹄奔腾,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河滩冲击。
“轰隆隆……”
隐约的奇怪轰鸣声传来,却淹没在如雷的万马奔腾声中,姜恒凝立不动,如一座山峰伟岸,挡在众人之前。
“预备,举弓。”
冷静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仿佛一剂安心药,让绝望的人群再次拥有了希望。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骑兵已经进入步兵制式长弓的射程,但他们的速度也提到了极致。
这一轮冲击下来,想必河滩上的八百军士,也所剩无几了。
领头的孙校尉,嘴角勾起一抹奢血的狞笑,手中长矛已经迫不及待要品尝鲜血的滋味了……
”轰隆隆!”
河滩上士兵的眼睛突然呆滞了,那是什么?
一排排滔天浊浪滚滚而来,汹涌澎湃,铺天盖地的从斜后方涌过来,而全速冲锋的骑兵们,却依然毫无所觉。
“哗啦啦!”
突然冲过来的洪水,从侧面直接撞上了骑兵方阵,以无匹的气势瞬间席卷了一切。
一时间,猝不及防的骑兵被冲得人仰马翻,完全放开速度的马匹根本就收不住势头,在洪水中惊慌悲鸣。
场面顿时逆转,骑兵方阵完全被打乱,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放箭!”
已经被突然状况惊得有些呆滞的陈留士兵们,脑袋都是空白一片,听到姜恒的命令,立刻机械地举弓射击。
“十轮箭矢,全空!”
姜恒目光如电,紧紧盯着面前的战场,肌肉却因为兴奋而绷紧,沉着地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前面九排士兵将箭壶射空,后面的立刻跟上,如此一轮接一轮,只管对着前面狂射,用满天箭雨覆盖全场。
这种时候根本不用管什么准头,只需要找准大致方向,无差别攻击即可,尽量的把箭射得更远一些就行了。
洪水涛涛不绝,羽箭漫天飞舞,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根本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两相夹攻之下,张楚的骑兵伤亡惨重。
“快!稳住,别乱跑……”
孙校尉绝望地大声呼喊,可惜他的声音被嘈杂声完全压了下去,而且受惊的战马在洪水中根本就站不稳。
方阵后面的骑兵,本来并未受到洪水冲击,但事发突然,他们的速度又太快,一时收不住,许多人直接撞了上去,更加增添了混乱的程度。
短短两刻钟,黄河石滩上,仿佛沦为了人间地狱,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快速地收割着生命,冲入黄河的水流都变成了棕红色。
当许冲带人驾着船急匆匆赶回北岸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气势汹汹的三千骑兵,居然一败涂地,连射死带踩踏以及被冲入黄河淹死的士兵,多达七八百人。
剩下的两千多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带领着残兵剩将,落荒而逃。
河滩上劫后余生的八百士卒,扔下手中的弓箭,开始欢呼起来,“姜将军,万胜威武!”
此时不管是吴勋的属下,还是刘元的属下,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满眼中都只有着对姜恒的钦佩与感激。
“许堡主,慎行真乃神人也,算无遗策啊,哈哈……”
而姜恒却满脸喜悦地对着许冲连连感叹,原来当初祖逍挖通河道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今日的情况。
所以他便留了一手,做了一道临时堤坝,蓄积了大量的水流,并将这个计划毫无保留的告知了姜恒。
正因为有此倚仗,姜恒身为三大头领之一,才敢冒险留下来,面对张楚的最后攻击。
这一仗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在名声和气势上立刻压倒了吴勋和刘元,凭着这一点,将来他在陈留三大势力中,他的路子只会越走越宽。
“慎行的确是个大才,只可惜我们陈留的水太浅,留不住他这条蛟龙。”
许冲的这番感慨,实际上也是故意说给姜恒听的,祖逍的才能让姜恒欣赏,同时也会让他心生忌惮。
如果不能为姜恒所用,将来他会不会出手对付还很难说,所以许冲故意尽早表明了祖逍的态度,就是让他不要心生敌意。
“那确实,陈留郡太小了,慎行在此根本施展不开手脚,如今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将来必定前程无量呀。”
知道了祖逍不会留在陈留郡,姜恒顿时就放了心,与此同时也起了结交之意,这少年才能卓着,若是有机缘有背景的话,将来的成就一定小不了。
与这样的人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何乐而不为呢?
“将军,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赶快渡河吧。”
不过现在还不是寒暄的时候,姜恒也不再推辞,立刻随着许冲上了船。
八百人只能分两次运送,姜恒既然已经做了一次好人,自然会好事做到底了,留下的人大部分都是他的属下。
不过他也不是不顾属下安危,河滩上洪水肆虐之后,满是淤泥,受伤死亡的马匹和士兵,遍地都是,完全淤塞了道路。
即便张楚此时再赶着派队伍过来,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全部安然撤退。
这一战张楚可谓损失惨重,三次战役加起来,前前后后他居然损失了一千三百多名骑兵。
但张楚并非败在实力上,而是因为他自己瞻前顾后,在战略上的错误估计导致的。
说起来他原先的预计并没有错,如果不是祖逍的横空出世,他的计划堪称完美。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败得确实有点冤屈,甚至是不明不白。
不过陈留郡与张楚之间的梁子,这下子结大了,接到战报,张楚几乎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不顾左右的劝说,亲自将孙校尉斩首示众。
一个小小的陈留郡,一帮战力平平的乌合之众,竟然让他的精锐骑兵损失如此惨重,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要是传扬出去,他立刻就会成为整个后赵军界的笑话,如果不能扳回一局,用荣耀来洗刷这份耻辱,他以后将再无任何前程可言。
所以对张楚来说,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杀光陈留士卒,用他们的人头堆成京观。
只有十倍的鲜血,才能洗刷他今日的耻辱。
张楚须发皆竖,黑沉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暴怒之色。
“来人,立刻整军渡河,张某誓与这些贼子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