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沐楚楚耐心等了五分钟。
再次拨通何天老家的电话。
“喂，您好！我找何天。”
电话那边传来声音，“我就是何天，你是哪位？找我什么事？”
“何叔叔您好！您跟我说过，廖青在京市医院工作，可我们挂号，没有他的名字……”
“啥？你们挂他的号？真是笑话。他在我们医院工作不假，可他现在被禁止行医，目前就是个打扫卫生的。”
“打扫卫生的？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围着医院各个角落找就行，平时他不闲着，只要是工作时间，他一定各个角落的打扫卫生。”
“您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
沐楚楚挂断电话，交过电话费后，跟姥姥和王大丫开始满医院找打扫卫生的人。
找了一个小时，终于找到廖青。
廖青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袄和一件薄单裤，脚上的棉鞋破了两个大洞，正拿着大扫帚奋力地扫地面上的垃圾。
沐楚楚轻声跟廖青打招呼，“廖大夫……”
廖青没有抬头。
即便周边没人，他也不敢回应。
被批斗怕了。
前几年，就因为别人喊了他一声廖大夫，他答应了一声，被批斗了两个月。
上一世，沐楚楚见过廖青，非常确定，面前这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就是廖青。
沐楚楚并不气馁，“廖大夫，我们……”
廖青不想惹麻烦上身，不等沐楚楚说完，拿着大扫帚就走。
苏琴看一眼沐楚楚。
沐楚楚朝姥姥低声说道：“这位就是廖大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肯承认。”
苏琴朝廖青的背影喊道：“廖青，你站住！”
廖青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紧接着往前走。
苏琴非常肯定，这人就是廖青。
“楚楚，大丫，我们跟上他。”
这会已经到了中午下班时间。
廖青把大扫帚锁紧一间小屋，拿着饭盒，迈着疲累的步子，准备去食堂打饭。
苏琴她们仨依旧跟在他身后。
沐楚楚猜测着廖青不理会她们的原因。
极有可能是廖青被人批斗，并且被禁止行医。
想到这一点，立马告诉姥姥。
“姥姥，廖大夫可能有顾虑，估计是被怕被人批斗……”
苏琴点点头，“我明白了。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医生，只要能治好大丫就行，你们俩在这里等着。把包袱给我，我过去一趟。”
“姥姥，您要……”
“看我的。”
苏琴走进公共厕所，快速脱掉外面的褂子和裤子，露出里面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和棉裤。
这年代，有很多人把棉裤棉袄外穿，苏琴之前穿着新褂子和裤子是觉得出门在外，穿得体面一点，结果现在才发现，还是这身破旧棉裤棉袄更好使。
提着包袱，走进食堂，等着堵廖青。
还真让她堵到，“廖青，我是你表姑，不认识我了？”
廖青早就发现苏琴一直跟着他，一脸无奈，“表姑？”
“对！我是你表姑啊。我还带来两个小姑娘，好几天没吃上饭了，管我们一顿饭吃，行不？”
苏琴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又加上故意弄乱头发，看上去风尘仆仆。
若是有病人找廖青看病，廖青绝对不敢理睬。
若是远房亲戚过来讨顿饭吃，廖青不理睬的话，就是没人性。
廖青手里端着饭盒，饭盒里是刚买得两个窝窝头，“稍等，我再去食堂买几个窝窝头。”
他不是傻子，知道苏琴她们是来求医，可他不敢吭声，怕被人知道后，连打扫医院的工作都会丢掉。
他也想给病人治病，可他爹需要他来养活，像他这样的出身，能有份这样的工作，已属不易，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这会苏琴说是他家远房亲戚，倒是解了他的忧虑。
十分钟后，廖青带着苏琴她们仨停在一处窝棚前。
“这就是我家，你们别嫌弃，进来吃饭吧。”
苏琴她们仨走进窝棚，看到角落里有一张木板搭起来的床，上面躺着一个老人。
王大丫轻声问道：“这位老人怎么了？生病下不来床吗？”
廖青无奈地叹口气，“不是，我爹这是饿得，实话跟你们说，我和我爹已经三天没吃饱饭，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吃窝窝头，喝点热水吧。”
说完，走到床边，“爹，我买窝窝头了，您吃点吧。”
苏琴立马打开自己的包袱，里面还有没舍得吃的煎饼和地瓜馅白面蒸包，递给廖青。
“给老人家吃这个吧。”
廖青他爹看到白面蒸包，眼睛立马放光，“白面，白面……”
紧接着是咽口水的声音。
廖青放下手里的窝窝头，没有接苏琴的吃食，反而有些生气，“你们还真是骗我的！既然你们有吃的，为什么还眼看着我买窝窝头接济你们？几个窝窝头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却是我和我爹几天的口粮。”
苏琴赶忙道歉，“对不住！我知道您行医有顾虑，为了让别人相信我是您的远房亲戚，也只能任由你多买几个窝窝头，这样才不会被人怀疑。廖大夫，求求您出手帮帮我外甥闺女，她只有八岁，长短腿……”
廖青不是小气之人，无非就是想听声道歉，脸上已没有怒意，无奈地叹口气，“没办法！我已经没有行医资格，就是看出你外甥闺女的腿可以治好，也弄不到矫正的材料，帮不了你们！”
一听到可以治好这几个字，苏琴和王大丫身上的疲累立马消失，互相对视一眼。
知道没找错人。
苏琴一脸激动，“廖大夫，只要您说能治好，我就放心了，实话跟您说，目前我们也没有攒够给大丫治腿的钱，这次来京市找您，就是想确认一下，能不能治，若是能治，需要多长时间、花多少钱……”
廖青摆摆手，“您还是别喊我大夫，我当不起大夫二字，我这辈子想再行医……难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沐楚楚，轻声说道：“廖大夫，我听一个大人物说，这场运动很快就会过去……”
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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