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京里人的猜测还真挺准的,陆尚书的确是在为陆寒江的婚事的恼怒,只不过他的恼怒的原因却和众人所想的不同。
“早知道你会替他求娶公主,倒不如我亲自为他操持婚事。”
陆尚书重新坐下,幽幽地道:“便是陆家的脸皮丢尽,事情也不会比如今的情况更糟糕了。”
孟老爷子则是调笑道:“怎么,难道你还舍得把自家宝贝女儿送上门给他做妾。”
陆尚书冷哼一声:“如何不舍得,只要他愿意,通通上门去都无妨,你自家不还有两个孙女,如何就不开口了?”
孟老爷子哈哈一笑:“若是那小子喜欢,别说做妾了,送上门当丫鬟都成,不如你去问问他?”
“哼”
发泄了一通,陆尚书的郁气散了不少,他静下来问道:“听说你把他叫回来了?为何,如今京中的形式波诡云谲,还不如放他在江湖上待着。”
“你当我乐意啊,那小子的本事可比你想得厉害,再不让他收收力,只怕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盖子又要弹起来了。”
孟老爷子端着茶杯,颇为无力地叹道:“那小子不知道走了哪的路子,居然查到了旭日镖局和东都陆家。”
“东都陆家?”陆尚书脸色一变,凝神道:“他竟查出了东方世家”
陆寒江虽然还未回京,但是书信已经提前一步到了京城,孟渊知道此事之后自然只能是催促他快些回来。
“当年你几乎把和东方世家有关的一切都从江湖上抹去,相关的卷宗早已经封存,他是如何查到的?”陆尚书疑惑地道。
“怎么查到的已经不重要了。”
孟老爷子摇了摇头:“若让他继续查下去,东方世家仅剩的那点子弟必然藏不住,到时候只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犯上作乱的逆贼,死不足惜。”陆尚书淡漠地道。
“我也知道他们死不足惜,但是至少现在他们死不得,”孟老爷子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当初我放那些人苟延残喘,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死在这时候的。”
陆尚书沉吟了许久,说道:“东方世家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这么些年一直查不出深浅来,罗大人那我也探了口风,可惜一无所获。”
“罗元镜那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死不松口。”
孟老爷子眯起眼来思索片刻,说道:“罢了,还是先盯着他吧,迟早有他求上门的时候。”
陆尚书也是点头:“太子妃强势太过且羽翼已丰,她聪慧近妖,若行吕后武周之事怕是无人可制,老夫子既然都选择了这条路,迟早会和我们一道,否则岂不是要弃他儒门清誉不顾。”
数日之后,陆寒江一行终于回到了京城,最要紧之事自然是去拜访孟老爷子,好让老爷子看看他的外甥女还是活蹦乱跳的。
之后陆寒江私下里也提出了东方世家一事,孟渊却是含糊其词,只是告诉他东方世家的确参与了先太子被害一案。
但诡异的地方在于双方明面上压根没有仇怨可言,一边是当朝太子,一边是江湖世家,平日莫说是交集,甚至互相的名号恐怕都不曾听闻,所以至今都没能查清他们行逆事的目的。
最后,孟老爷子也提醒了陆寒江一句,暂时不要对东方世家出手,毕竟他还想着放长线钓大鱼,看看他们背后到底是何人作祟。
这让好不容易从陆凯口中问出了些东西的陆寒江好一阵失望。
陆凯终究没有抗住审问全招了,他所练的轻功正是东方世家的扶摇九天,只是他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和武功有什么特别,看来这些人隐瞒身份倒是隐瞒了个彻底,连自家人都瞒着。
陆寒江估计那发疯的老仆应该知道什么,可惜对方已经死了,他无可奈何,只得暂时把陆凯押送诏狱。
刚回京,一些事物的交接是必要的,但陆寒江躲懒,事情处理了个大概就当了甩手掌柜,把事情都交给姜显边广去做,自己在衙门里坐了一会儿就打道回府了。
可没想到的是,这下值得早,竟在家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陆寒江刚到门口下车,就遇见了从他家中走出的七皇子,这倒真的是稀客了。
“见过七殿下。”
陆寒江的礼数很到位,但是七皇子见到他就跟见了索命的勾魂使者一样,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战战兢兢地寒暄了两句之后,他就快步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看来经过邀月楼一事,这年轻的皇子也终于认清了锦衣卫在朝中究竟有怎样的分量,让陆寒江好一阵感慨。
他回到府里就去寻了永乐公主,想要问一问七皇子的来意。
“皇兄他好像是来找你求情的,不过他不敢见你,所以先找的我。”
永乐把七皇子的事情大致跟陆寒江提了一嘴:“皇兄说他有个红颜知己好像不小心卷进了一个什么案子,被锦衣卫抓入了诏狱,他说如今案情已明,想要把人要出来。”
“”
陆寒江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了好久,才恍然大悟,是邀月楼的红衣。
这些日子他忙着江湖上的事情,差点都忘了自己还在诏狱里放了不少人呢,像是雪罗刹,还有步氏红衣什么的。
陆寒江想了想,然后看向永乐问道:“公主和七殿下关系很好?”
永乐也不避讳,直说道:“七皇兄只大我几岁,小时候我和他一起在宫里长大,关系自然要比其他人亲近些。”
陆寒江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露出了微笑:“既然公主有所求,我自然遵从,那几人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放了也无妨。”
永乐狐疑地看了陆寒江一眼,心头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头肯定有事,但她却没有说出口,帮着七皇子传话已经足够了,她没打算干涉锦衣卫做事。
陆寒江做事效率极高,第二天不但把红衣放了,还把她没入教坊司的姐妹一同给她送了出来,不仅如此,甚至连雪罗刹他都一并放了,大方地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诏狱的门外,重见天日的红衣看着几个姐妹相拥喜极而泣,只觉得恍如隔世。
边广就在后边看着她们,好一会后,红衣踱步上前轻轻一福:“多谢大人照拂。”
边广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必谢我,是殿下替你们求的情,不过大人有言在先,你们不可继续留在京城,今后何去何从,还要早做打算。”
“小女子明白。”
红衣也知道纵使离开了诏狱,京城也待不下去了,邀月楼早就没了,不过好在她们姐妹终于得以团圆,至于将来
红衣隐晦地看了一眼一同被放出的顾紫荆,似乎有了决断。
送走了步氏一族的女子和雪罗刹之后,边广来到了陆府见了陆寒江。
“事情都办妥了?”
今天陆寒江没有在搭积木,而是拿了一只大毛笔在地图上涂涂抹抹,看着一块又一块被墨汁浸染的区域,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回大人话,人已经都放走了,”边广犹豫了片刻,问道:“只是卑职担心,此去北地天高地远,那女子真的会听从吩咐,传信与我们吗?”
“如何不会?”
陆寒江看着涂改完漆黑一片的地图,满意地把毛笔丢到一旁,笑着道:“北地的荒凉可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见识过京城的繁华,谁还愿意到那鬼地方去,况且,既然她当初肯为了自由出卖家人,为了权势再卖一回又有何妨,背叛这种事情,只要有第一次,接下来就会有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