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工部侍郎杨轩都是愁眉苦脸的,他担心这群江湖人心狠手辣,所以一直不敢报官,只能凭借自己的关系开始运作讨回南山仙人的尸首一事。
他与京兆尹仲大人算是有些交情,于是他也上门去拜访了一番,席间他旁敲侧击地问了此事,但不知道对方是太谨慎还是真的无能为力,最终还是把皮球踢到了锦衣卫那边。
杨轩如今是焦头烂额,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杨致远失踪一事,其实锦衣卫早就已经知道了。
锦衣卫在京中的布置虽然不可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但对于各个朝廷大臣的监视,却是全方位的,尽管杨轩某种意义上算自己人,但是南镇抚司的兄弟也没跟他客气,该监视还是监视。
在那日于不平上门之后,杨致远失踪一事就已经摆到锦衣卫头子的桌案前了,之所以没有坦白,只是因为扯掉这层布之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锦衣卫在京中密布眼线,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大家不知道的是,这些眼线究竟布置到了何等丧心病狂的严密程度。
为了不至于让京中大臣人人自危,陆寒江得到消息之后就只好乖乖等待,他等着杨轩搞不定之后,主动上门说明此事,他好有借口介入此事。
其实不只是陆寒江,就连劫持了杨致远的于不平等人,也在等着杨轩主动把此事告知锦衣卫。
他们不怕杨轩报官,他们怕的是杨轩把事情闹大,如果此事捅到京兆府衙门,那到时天下皆知,他们除了亡命江湖再无路子可走,可如果是捅到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那就大有不同了。
锦衣卫做事隐蔽,此事很可能变成一场心照不宣的对弈。
于不平和马道长不是疯子,他们知道在京中拼武力毫无胜算,他们虽行刺客之事,但本身所为又并非单纯的刺客。
论及刺客一道,秦汉之时的荆轲是古往今来历史上最有名的刺客,但于不平两人却并没有效仿的意思,他们想要做的,是学当年曹沫劫齐桓公。
春秋时期,齐鲁两国交战,鲁国战败,受降仪式上,鲁国将军曹沫当场劫持了齐桓公逼迫对方归还了侵占的土地,事后还全身而退,齐桓公畏于人言不敢违背约定,便只得同意了此事。
两人的目的是讨回师傅的遗骸,但同时也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他们擒住了和锦衣卫指挥使有私交的杨致远,希望通过他达成此事。
从理论角度出发,于不平等人的法子是有可行性的,锦衣卫虽然臭名昭著且素无信义,但京城是天子脚下,他们所言所行也势必要顾及到朝廷皇家的颜面。
这就给了于不平等人可乘之机,若他们能够以杨致远逼得锦衣卫许下承诺,事后就可以再以此为要挟让对方放过自己。
于不平等人不敢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那是因为此时锦衣卫还没有现身,他们如果先手暴露了,那手中自然毫无筹码可言,锦衣卫不可能向一群贼人妥协,他们只能鱼死网破。
倘若是锦衣卫先一步和他们订立约定,事后他们再将此事闹大,那么压力就到了官家这一边,为了朝廷颜面,对方不得不放人。
马不平等人的想法是好的,只可惜他们漏算了两点,其一,他们忽略了在锦衣卫老巢动手的风险,这件事的保密性约等于无,此刻陆寒江已经完全知晓并开始计算后手了。
其二,虽然南山仙人一脉和玉枢真人一脉已经貌合神离,他们几人除了还顶着青城派弟子的头衔之外,几乎与江湖散人无疑,但这只是他们自己认为的,在外人看来,他们两脉从来不分你我。
所以,当杨轩杨侍郎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主动来到锦衣卫衙门求助之时,负责代管北镇抚司的佥事吴启明给他推荐了一个人。
吴启明安慰道:“杨大人勿忧,此事需得从长计议,那青城派扣下了人,我们若直接出手,逼急了只怕他们会鱼死网破,此时不妨按照他们江湖的规矩,我们请一位中间人来负责协调谈判。”
说着,吴启明领来了一位年轻的江湖侠客,他介绍道:“杨大人,这位是逍遥派的月离风,月少侠,他与我们锦衣卫有些交情,正好可以作为代表去和青城派的人谈判。”
“见过杨大人。”换了张脸的陆寒江上前来与杨轩见礼。
杨轩此刻已经无计可施,只得叹息一声,恳求道:“月少侠,一切就拜托你了。”
“杨大人放心,此事包在在下身上,”陆寒江满口答应,接着又问道:“不知那青城派的弟子身在何处,在下这就去与他们谈谈。”
杨轩面上有些尴尬地道:“这个,老夫亦是不知,他们行踪诡秘,自犬子被擒以来,一直都是青城派之人主动上门的。”
陆寒江似乎早有预料,毫不在意地道:“无碍,大人或许不知,那青城派的掌门也来了京中,我们直接去寻他便是。”
“哦?竟有此事?”杨轩惊讶地道。
陆寒江颔首,微微一笑:“青城派弟子向来亲如一家,他们这些人不知所畏绑了令公子,这位掌门肯定早已经知晓,说不定这早已经等候在下上门。”
杨轩恍然大悟,旋即苦笑道:“江湖之事,老夫的确一窍不通,既然如此,那就是全部拜托月少侠了。”
说罢,杨轩便要大礼下拜。
“大人不必多礼。”
陆寒江止住了对方的大礼,与边上吴启明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寒江从北镇抚司衙门离开,直接去了玉枢真人落脚的客栈,此刻青城派一派的弟子已经在收拾行囊准备归蜀了。
见状,陆寒江不由得一乐,看来他的运气还不错,要是杨轩再多撑一撑,指不定玉枢真人已经打道回府了。
京中刀剑管制有严令,所以陆寒江以月离风的身份出现,并没有随身佩戴天机剑,他初一露面时,青城派弟子并未发觉什么,直到人群中的天泉意外看了过来。
“月兄?”
天泉惊喜交加地上前来,激动地看着对方道:“多日不见,月兄可还安好。”
说着,他还对后边面露奇怪之色的各位师兄介绍道:“诸位师兄,这位是逍遥派月公子。”
众人这才知晓陆寒江的身份,投来的眼神惊奇之中也带着浓浓戒备。
陆寒江并不在意,他对天泉笑着道:“我自然安好,只是天泉道友,你我当日结伴同行,数月相处,我已视你为友,既为朋友,那我便该直言不讳,敢问道友此番作为,可称得上是侠义之举?”
说到最后,陆寒江的声音变得严厉,言语间已有了责备之意,天泉一头雾水,他纳闷地道:“月兄,我,我做了什么?”
陆寒江似是失望地摇摇头:“天泉道友,你们青城派为一己之私,擅自劫持了杨家公子威逼其父以权徇私,如此卑劣行径,与那魔道何异?”
“你说什么?!”天泉大吃一惊,不单是他,连在场的青城派人人都是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