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章 下

玄天教主大概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栽了,终日打雁,到头来却还是被雁啄了眼,说起来上回吃这样的亏,还是在那个叫孟渊的臭小子手里。

他发现皇甫灵儿和那锦衣卫有些类似之处,那便是两人都没有按照规矩办事的习惯,做事更是丝毫后果不顾,一个比一个疯得厉害。

当年孟渊从他手里两度逃脱之后,为永绝后患,二话不说竟要点起边军兵马冒天下之大不韪和他这个江湖高手干一架。

若不是玄天教总坛行踪难觅,只怕如今江湖早已经血雨腥风,连带着整个天下都不得安宁,那是玄天教主第一次见到朝堂中人的狠辣,宁负天下人的决绝不是什么人都做得到的。

而自孟渊之后,第二个让玄天教主头痛的就是皇甫灵儿,这个皇甫世家出来的女人也是做事毫无章法,第一次见面就给自己下了无解的天毒。

偏偏玄天教主还拿她没办法,毒药只有皇甫灵儿才会做,解药更是没地去找,而且他还不敢轻易威胁这个家伙,因为对面这家伙看着真的有点儿疯。

玄天教主是惜命的,他也看出来了皇甫灵儿对她自己的性命似乎没有什么在意的,这就很让人头疼了。

人有七情六欲所以才有弱点,无懈可击的只有什么都不在乎的疯子,撞上这种人只能说玄天教主倒霉,夜路走多了总算见着鬼了。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玄天教主的确被这个女人拿捏住了,不得已硬着头皮帮着对方做事,但好歹殊途同归,两人的目的是一样的,这也是他愿意帮忙的理由之一,否则以他的脾性,只怕鱼死网破的可能性更高。

但皇甫灵儿显然技高一筹,她看穿了玄天教主的底色,知晓把人逼入绝境只会狗急跳墙,所以她永远会给对方留下一条后路。

两人的合作就这么开始了,只不过玄天教主显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论武功,他的确力压群雄,在神功大成的如今,即便是当年的武当七子还活着,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虽没有落下实际的名头,但玄天教主此刻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可要论心计,他不仅输孟渊一筹,输逍遥三人一筹,输少林武当一筹,输皇甫灵儿只怕第一次见面时他便注定了将来那荒谬的下场。

说起两人的第一次的合作,玄天教主在大江上扑了个空,虽然孟渊也没有占到便宜,但相较之下还是他更寒碜一些。

皇孙“丢了”之后,皇甫灵儿也跟着玄天教主去了北地,顺便照看一下重伤的太子殿下,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

只是在北地待得久了,每日见到的不是虚弱不堪的太子就是神神叨叨的玄天教主,皇甫灵儿不由得有些无聊。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听到了玄天教主的自言自语,什么天外之物,什么七个血脉的后嗣,虽然都是些零散的信息,但是拼凑在一起之后,似乎也能够得出一点儿有趣的信息,比如皇家的血脉也有独到之处。

所以看着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太子殿下,皇甫灵儿有些犹豫,如果皇甫家的血脉和皇家血脉混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呢。

好奇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同时也是通向罪恶的深渊,公孙世家的那位好朋友给皇甫灵儿捎来的医书让她能够在这方面玩出许多花样来。

公孙世家学到的医理,加上引人迷乱的生离花粉,再加上用了一点儿小手段从太子身上弄到的东西,皇甫灵儿轻松让自己怀上了皇室的孩子。

如果不是为了防止当事人起疑,皇甫灵儿甚至都不需要到北地来就能想办法弄出太子的孩子。

只是如今孩子也有了,她又有了新的烦恼,太子那黏糊糊的眼神总是落在自己身上,让她莫名有些不快,虽然广义上这似乎被世人称作爱意,但显然她没那个七窍玲珑心能感受到。

可太子殿下留着还有用处,总不好就这么处理掉,而就在皇甫灵儿为难之时,被幸运眷顾的她又发现了玄天教主留下的秘籍。

与其说是留下,不如说是随便扔在这儿的,《千夜诀》乃是玄天教主这位武道天才从佛道两家的武学精髓中总结出来的至上武功,只是修行起来难之又难,除了他本人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练成过。

所以玄天教主丝毫不在乎这秘籍被外人发现,看了又如何,这等宝物,便是送到面前也未必有人学得会。

只能说玄天教主将来会有那样的下场是活该,连江湖上的三流小卒都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但他这个天下第一偏偏接二连三地在同一个地方栽跟头。

当初孟渊盗走绝情刀的前车之鉴他是一点儿没记在心上,结果皇甫灵儿拿到秘籍之后,反复精读了几遍之后便发现了其中关隘。

佛道两家的武功有些相似之处,学到深处招数内功都成了虚的,唯有修心才是更进一步的阶梯,所以佛道两家的武功,越是高深就对修习之人的心性要求越是严苛。

修行这类武功,必须心无外物,否则人欲反噬必将走火入魔最终要么死要么疯,但是皇甫灵儿很快发觉了这武功有漏洞可循。

人欲千百种,真要一一摈除了,那不是圣人也成石头了,太子要真靠走这条路成就神功,非但帮不上自己还容易弄巧成拙把她搭进去。

所以皇甫灵儿放弃了正经修行这门武功的途径,而另一边,同样修行了千夜诀的玄天教主也给了她灵感,显然这个老家伙不是无欲无求之人,相反,他的人欲比旁人更甚几分。

但他看着似乎也不像是走火入魔之人,结合某些从玄天教中流传出的奇怪传闻,例如“玄天教主有龙阳之好”、“玄天教主非男非女”等,皇甫灵儿脑中灵光一闪,种种疑惑顿时消散。

既然禁绝人欲做不到,而不禁绝人欲又会走火入魔,那何不取个折中的法子,不用斩断七情六欲做个圣人,只需要堵死释放人欲的途径即可。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太子在获得千夜诀这本神功秘籍之后立刻按照皇甫灵儿的建议开始修炼,然后果不其然走火入魔,在爆体而亡的威胁下,他果断选择了屈辱的求生之路。

自那以后,太子再没有对皇甫灵儿动过任何想法,简而言之,如今的他是真正的有心无力了。

好在他虽然身体有了残缺,但换来的却是无上的功力以及一个心爱之人留下的后代,太孙的存在让他起码不至于失去希望。

皇甫灵儿没有告诉他真相,她生下的孩子不管是名义上的还是实际上的,全部都是女子,所以太子的期望从一开始就只能落空。

不过她没有将此事告诉对方,让太子怀抱着一丝希望奋斗到最后才是符合她利益的选择。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不适合继续留在太子身边了,一是太子修炼千夜诀之后性情变得愈发古怪,她应付起来心累,二是玄天教主也差不多该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天毒泣心身的威力皇甫灵儿并没有验证过,就算古籍上记录得再是厉害,没有亲眼见过便没有把握,所以某种意义上,玄天教主的死对于她而言也算是一种安心。

可怜这位江湖第一高手,玄天教主到临死的那一刻都不敢相信皇甫灵儿居然真的没有解药,居然真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毒死了。

玄天教主在中毒之后并未太过紧张,他自信以他的实力和势力,皇甫灵儿定然不会轻易和他撕破脸,两人的较量或许会延续十年乃至更久。

或许他们会用上手中的筹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玄天教主手里捏着太子这张大牌,而皇甫灵儿则握着太孙这个宝贝,他们两人之间的比试,或许会撬动整个江湖乃至天下。

可他万万没想到,皇甫灵儿压根没有把胜负延续到将来的打算,中毒一年之后,因为压制毒素的药物失效,玄天教主突兀地暴毙在玄天总坛之中。

没有遗言,没有后手,甚至就连经营多年的玄天教也被虎视眈眈的太子轻易收入囊中,玄天教主这无敌于天下的一生就像是一个笑话。

波澜壮阔的日子过去了,余下的时光又再度回归平静,几年过去,皇甫灵儿悄声回到了江南,虽未声张,却还是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让她跟我走,此生必不相负,有违此誓天地不容。”挎刀的汉子来到了皇甫家,找上皇甫玉书说了这样一番话。

此人名叫李鬼手,近日也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声,是个了不得的青年才俊。

“笑话,你也配?”

皇甫玉书的态度不如传闻那般是个温谦公子,反倒极尽刻薄讥讽,他出手,天道三剑对上血魔刀法,胜负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李鬼手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李鬼手身上伤口血涌如注,他单膝跪地,败了却不认输,一双如火的明目死死地盯紧了皇甫家的门楣,皇甫玉书不屑一顾,转身叫人关了大门,任由此人跪在门外。

往来行人多好奇驻足,有人嘲笑有人鄙夷,后来大雨倾盆这些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去,江南多雨,一天一夜的雨水毫不留情地砸在这个身负重伤的汉子身上,李鬼手到底没撑住,最后还是晕了过去。

等他再度睁开眼,自己正身处一座茅庐之中,满脸好奇的皇甫姑娘正蹲在床边注视着自己,那灵动的眼眸一如初见那般,便是这一幕刻在他心底,叫他即便飞蛾扑火,也万死不辞。

“你喜欢我?”皇甫灵儿直言不讳。

“是。”李鬼手强撑着坐起。

“那你帮我个忙吧。”皇甫灵儿只是点点头,然后理所当然地说道。

“好。”李鬼手没有丝毫犹豫。

半月后,李鬼手伤势好转不少,他在茅庐等来了皇甫灵儿,对方手里牵着一个满眼懵懂的小姑娘,看着只有三四岁大,似是还未懂事。

“帮我照顾她。”皇甫灵儿推着小姑娘的背,让她摇摇晃晃地向前扑倒在了李鬼手的怀里。

“好。”李鬼手接住了那小丫头,然后应下了。

李鬼手牵着小丫头目送着皇甫灵儿离开,小丫头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看着远去的母亲,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小小的手使劲向前伸出,是不舍,是悲伤,但片刻后又憨笑如初,她还不懂什么是分离。

皇甫灵儿脚步轻快,仿佛一只蝴蝶,她回身弯腰朝着女儿挥了挥手,笑颜如花恍若此生不见的分离不过一场春日踏青。

那场江南春雨中母女相别,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好在小丫头随了她母亲,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是叫这别离少了几分忧愁。

至于李鬼手——

皇甫灵儿一句托付叫他此生再也走不出这泥潭,不问缘由,不问将来,自此之后,李鬼手再没有登过皇甫世家的大门,他身边多了一个小拖油瓶,不得不频繁往返于江南与万刀门之间。

在小丫头眼里,自家老爹是个没皮没脸的糙汉子,成天说大话摆架子,有便宜冲锋向前,有危险一退千里,一点儿正形没有。

可在正魔相争的战场上,刀王李鬼手却成了叫人闻风丧胆的魔道狠人,一把血刀从南杀到北,杀得江湖人人自危,杀得正派避其锋芒。

一时间,万刀门成了比玄天教更让正道头疼的大麻烦,一直到多年以后皇甫三小姐横空出世,不管不顾地逼着一群人上了对抗万刀门战车,一场恶战打得刀王销声匿迹,李鬼手这三个字才逐渐消失在江湖中。

李鬼手为什么会对皇甫灵儿一见钟情,此后更是听之任之,堂堂一代刀王,活得像个任人摆布的棋子,此间种种,只怕就连皇甫灵儿自己都不甚清楚。

就好像后来的皇甫玉书,他也不理解自己究竟是走到这一步的,那年死别谷中,面对久别重逢的妹妹皇甫灵儿,他心底也只有无限的困惑。

“好久不见,哥哥。”

死别谷里,皇甫灵儿白衣胜雪,仙子般的人儿蹲在花海里拿着树枝戳蚂蚁,半晌后,仿佛是腻味了这玩法的她仰起头看向自己。

“哥哥再替我做件事吧。”虽是请求,但皇甫灵儿的语气却已经认定了皇甫玉书的回答。

“好。”事实也是如此,面对妹妹,他的回答从来只有一个。

“那就请哥哥自尽吧,”皇甫灵儿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她继续低下头去玩蚂蚁,只有那空灵的话语还在花海上空飘荡:“就在这里,自尽吧。”

“为什么?”皇甫玉书的语气有些干涩,他并非畏惧死亡,只是困惑他不明白。

“难道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这个?”皇甫玉书的表情透着难以理解的神色。

大费周章地安排玄天教南下对付江南正道,又让皇甫世家配合演了一场大戏悲惨谢幕,最后将皇甫世家明面上的势力全部转入暗中。

皇甫玉书更是从无数困境中杀出,千辛万苦来到了死别谷,结果得到的却是妹妹这样的请求,他——确实无法理解。

其实要说起来的话,他似乎一直都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妹妹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只是皇甫玉书早已经甘愿受其驱使,所以并不在意罢了。

他只是困惑,难道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他死在这里?他死在这里有什么必要的意义吗?是为了引导谁走进他们的计划?亦或者是为了嫁祸给谁?还是说,妹妹在隐喻什么别的东西?

皇甫玉书感到迷茫,而对此,皇甫灵儿确实颇为理解他。

“很无厘头,对吧?很没有道理,对吧?明明我安排了这么一场大戏就是为了让哥哥能够脱出身来,结果最后却叫你在这里自尽,很不明白对吧?”

皇甫灵儿莞尔一笑:“所以,大概就是为了哥哥现在这种心情,我才特地这么准备的吧,很有趣吧?哥哥你的表情简直和我猜的一模一样,‘诶,难道我就这么死了吗?’——你的脸上都写着呢,心里肯定也在这样想吧。”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皇甫灵儿只是为了看着皇甫玉书懵圈的表情,大概就是“啊?我千辛万苦完成你的前期剧本,结果后期的安排里根本没有我出场的必要吗?”这样荒谬的感觉。

“呼呼,”皇甫灵儿开心地摇晃了一下手里的树枝,笑嘻嘻地道:“我很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哦,哥哥。”

皇甫玉书还沉浸在茫然之中,直到皇甫灵儿离开,他才缓缓地将剑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在到来的百毒翁惊恐的目光中,他留下几句话给皇甫小媛,随后便饮剑自刎。

“疯子。”百毒翁愣愣地看着皇甫玉书莫名其妙地自尽,久久无法平定心神。

这个女人大概谁都不爱,就连对待自己也是一样,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她在意的——每一个认识到皇甫灵儿绝色皮囊之下的真相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皇甫灵儿这辈子似乎没有走背字的时候,也没有输过谁,无论是哪方面,似乎只要她认真起来,就不会有败北二字,直到遇见那个人。

那年,东宫里,已经行至末路的皇甫灵儿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玻璃珠,她在等待最后的客人。

“好久不见?我应该这么说嘛,抱歉啊,当时你把我丢掉的时候年纪实在太小了,有些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带着一脸嬉闹的笑容,长大成人的女儿慢悠悠地走上前来,皇甫灵儿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色彩,但也仅仅是相似而已。

“还是说,你更希望我这样喊你——”商萝摆正了歪着的脑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母亲?”

见状,皇甫灵儿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不同的,她以为能够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不同的颜色,结果还是和外面那群家伙一样,实在是——无趣至极。

“唔,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皇甫灵儿将手里的玻璃珠丢到了一旁,她在狼藉一片的东宫大殿中央席地而坐,说出的话语一如当年那般理所当然:“你见过小媛了吧,那孩子真是可爱呢,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你开心吗?”

笑了笑,皇甫灵儿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去杀了她吧。”

商萝一怔,随后嗤笑:“母亲还真是狡猾,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算计女儿。”

皇甫灵儿却毫不在意,随后对方说起了那件宝物——幽冥灯的真正用法,好似真的在为对方出谋划策一般,但商萝却并不受其影响。

商萝心中清楚,皇甫灵儿这般说话,只不过是在演戏罢了,她想让外人看出“她对皇甫小媛漠不关心,实则是为了保护对方”。

这样的做法,恐怕是为了叫自己内心嫉妒,毕竟作为母亲的另一个女儿,不仅从小被抛弃,临到死了,更是一点儿不被放在心上。

若是旁人,被如此对待之后,或许真的会因为心中不平衡一怒之下去寻皇甫小媛的麻烦,但商萝不一样。

她冷眼看着面前笑吟吟的皇甫灵儿,轻哼一声便转身离去,她没有留下任何承诺,她不会变成母亲希望的样子,也不会按照母亲的想法去做,这个女人已经无法影响到自己了。

是的,皇甫灵儿谁都不在意,即便是女儿也是一样,无论是她还是皇甫小媛,在这个女人眼中都不过是用来妆点自己的道具,没有分别是的,一定是这样才行,否则被留下的她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没错,都是一样的,那个女人就是这样,我又不是笨蛋,不能被她骗到了”

离开东宫之后,商萝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这座孤寂的大殿,她轻轻咬了咬牙,然后才转身离开。

皇甫灵儿缓步来到了殿外,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她悠然摇了摇头,又一个无趣的家伙,和其他人没有分别。

虽然时日无多,但她却颇为期待起之后的事情,尽管现如今她已经一败涂地,但对方也未必就是赢家,她留下的后手应该能够让她们到了那个世界之后,继续下一场比试。

“到了那个时候,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我很期待哦,陆大人。”皇甫灵儿轻轻笑着。

天色暗了,似是起了夜雾,笼罩着东宫的黑暗,浓得化不开,沉闷的空气像是铅块一样,就连这雾也是浑浑浊浊,半是半浮地飘动着,如同鬼魂一般。

草木枯条,残月幽幽,鸦影斜落,模糊之间仿佛能够看见无主野鸟落在东宫的房檐上,正在凄厉地发出嘲笑似的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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